不得趁火车回去了。’我听完他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拍拍他肩膀道:‘老哥你的气性未免太重,今日这种情形,真好编入笑林广记。’”璧如听得也笑不可仰。衣云道:“他真一些常识都没有。啸云请他看戏,定下一间花楼,总算阔极了。谁知他暗暗对我说,啸云吝啬,三层楼也不请他上去。他以为高一层,价目总大一倍。”璧如听得,正喝一口酒,喷得满桌。那时衣云道:“我们吃饭吧,吃罢饭去请玉吾来,寻寻开心。你只要瞧他听电话,包要笑个不休。他把耳机听的一头,凑在口上,讲话的一头,反按在耳上,听不明白时,发很起来,恨不得把耳机丢掉。”璧如道:“那真可笑之至。”说吧两人各吃下两碗饭,会帐走出燕花楼,回到旅馆。衣云走进电话间,打了好久一回才打到,玉吾这番才算没弄差,听得很清楚,回覆衣云,即刻便到。衣云走进房间,对璧如说:“玉吾就来。”停一回子,果然一位仆人送玉吾到,孟渊旅馆十七号,相见之下,喜不自胜。衣云道:“你坐汽车来的吗?”玉吾道:“汽车不在家,我叫相帮送来的。”璧如笑道:“你这样大的人,还要人陪送么?笑话不笑话,枉为你乡下翘翘大拇指的。”玉吾羞着道:“我实在怕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并且第一次到上海,不大出门。一出门,马路像蜈蚣似的,怕迷了路,所以不得不叫仆人相陪。”璧如道:“你不是坐黄包车来的吗?坐的黄包车上,直达到这里,还怕迷路吗?”玉吾道:“我听说黄包车夫最坏,要欺生的。”璧如道:“那真为难了,现在你一位贵介回去吗?”玉吾道:“在下面守着。”璧如道:“你快叫他回大府,不要他像跟堂唱似的跟着你。我们老上海的台,要给你坍完了。”玉吾自去吩咐仆人回去,回到房间里,三人坐下谈天。玉吾道:“璧如,你来上海,却想不到,此来不知有何任务?”璧如道:“为的是你。”玉吾一怔道:“我家里可好,有什么事?”璧如一笑道:“府上都好,我此来特地望望你,晓得你在上海,给姑夫监视着,不能尽兴乐一个畅快,特地上来,伴同你游玩的。”玉吾道:“那再好没有。我到了上海一个多月,简实没有到过几处好地方。每次出门,无非上馆子,进戏院,逛游戏场,瞧电影,除此以外,别的去处,简实妄想不到。”璧如笑道:“我来了,比不得你姑夫,引着你循规蹈矩的装做道学派,其实他自己怕不在花天酒地中,只顾着名分,不肯牵你进去。”玉吾道:“对啊,他有时坐在汽车里,身畔摸出一叠请客票,什么‘小桂红’‘花媛媛’那些名字,我就猜到不正当。可是他领了我游逛一会,引到我馆子里,陪我吃喝,他却不大下箸,留着肚子,等我吃罢了,送我到戏院子里坐下,他出空了身子应酬去,非到戏院散场时不来接我,所以我同他出来游逛,也很觉乏味。”璧如道:“上海人有句话,这就叫‘搀你吴鉴光’。”玉吾道:“什么解释?”璧如道:“老实说,他当你瞎子,搀着你走路。上海有个吴鉴光,便是出名的瞎子,所以有此成语。”玉吾道:“原来如此。”衣云插嘴道:“你这句话,我也方才明白。当初只听人说,不懂出典。”璧如又道:“我来了,包你目迷五色,如入山阴道上。
你要晓得上海地方,有种种好去处,不是人人逛得到的。往往有人住在上海十年八年,非但没有到过这种好去处,并且没有听得这种好玩艺。”衣云插嘴道:“你说的好去处好玩艺,我却到过几处。”璧如道:“你到过哪几处?”衣云道:“白大块头,南京老太那边,曾经一度作入幕之宾。”璧如道:“这也未算得好去处。隔天我同你们去逛大罗天,凌宵殿,有大规模的脂粉队。清静些去逛广寒宫,幽雅些去逛蓬莱瑶岛,特别些游泳鸳鸯池,参观欢喜佛,有说不尽的妙境,怕上海人十分之九,是俗眼凡胎,没有见过到过,上海地方无奇不有,迷楼镜屏之影,汉宫春艳之色,都可以见到。”玉吾听得,眉开眼笑道:“那些名目,莫说见所未见,简直闻所未闻。”衣云插嘴道:“原来仙境即在人间。”璧如道:“换一句话说,原来仙境即在袋里,只要袋里有钱,随你逛到三十三天,仙宫月窟。”衣云道:“可是我的见解和你不同,逛仙境的人,即就是堕地狱的人,沉溺于仙宫月窟之中,只消袋里钱一完,马上堕入泥犁,身受油锅铜柱之苦。与其如此,还不如别去认识天堂的路径。”璧如道:“不能这样讲的。人人实行你的主张,仙境要无人去逛,地狱也无人去入,不是要虚设吗?当知地狱为我而设,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抵当好了入地狱,然后放胆去逛仙境。一个人不尝地狱之苦,不知仙境之乐。快乐与苦恼,通通要尝试尝试的。”玉吾道:“我也作此想,赞成璧如的说法。”当下衣云孤掌难鸣,只好叹口气道:“原来人人作此想,怪不得天堂地狱,游历者一样是满坑塞谷。只是我瞧那些仙宫月窟里的仙女仙姬,无非是魔鬼夜叉,照我眼光瞧去,简直天堂即是地狱,想穿了便发不出快感来。”璧如道:“我们不作如是想,把快乐的眼光去观一切众生,都含着快乐。”正说着茶房引进一个人来,璧如迎着道:“复生兄,你哪知我在这里?”复生道:“昨晚我到文娣那里,你已跑了,今天特来拜访。”
璧如道:“你近来笔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