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女士的芳名,替大小姐取了裘丽仙女士的芳名,教导了一番工架,当时两人只指望来做娘姨大姐,赚五块六块一月的,一听是这们一个玩意,不坏甚么,有多么进帐,乐得眉开眼笑,满口应承了。柳天稷又叫裘丽仙把奶膀子要捏得大,不大要失却自然的美,裘丽仙一一听他吩咐。过了几时,校中开学的那天,模特儿上场了,柳天稷已替他们预支了一个月工钱,买了一套学生装,打扮得光洁得多了,带着上美术学校去。柳校长站得高高的台上,介绍给众人道:“这位是张韵琴女士,这位是裘丽仙女士,对于写生种种姿势,是个老法家。”末后还请入讲堂里,双双脱了衣裳,一个表演立的姿势,一人表演坐的姿势。柳校长站在傍边,指指点点道:“这根线如何美,这个曲如何美。”众人齐声赞叹,都深深把张韵琴、裘丽仙几个字印在脑筋里,谁也不知道是个江北来路货。这是模特发轫之初的一段小小历史。自从柳天稷一发明,上海不但只只美术学校里有个模特儿,弄得个个美术家身后跟个模特儿。当下邢小倩来访王川,对王川带哭带诉道:“王先生,我要辞职了,你可好饶了我吧。”王川道:“你辞了职,到哪里去?”小倩道:“外边又有人新发明一件投机事业,出卖模特儿照片,价钱很贵,每张五角六角,现在有不少人,在外边拍,只少模特儿,听说雇用模特儿,价钱着实可观,每个钟头五块六块钱,我现在也要去供人拍照了。”王川怔着道:“你哪里得来这个消息?”小倩道:“画报小报上,都登载着照相和广告,不信你买张画报,一看便知。”王川当同小倩奔到望平街,一问报贩子说,画报有十来种,不知你要哪一种?王川一吓道:“怎么风起云涌,有如许之多呢?”报贩子道:“也是个潮流,出版得越多,越有人请教。”王川道:“那么你统统卖一张我。”报贩子道:“全份十二张,一共八百四十文。”王川又是一怔,报贩子道:“小报还不在其内咧。近来小报比画报更多,共有七十二张,名目繁多,花样翻新,平时我们在外边喊卖,十几种报,浪着调,只喊一条弄堂。现在新世界喊起,直要喊到昼锦里口,一时还喊不尽许多名目。再隔几时,一定喊到外滩,那要害我们喊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王川听得,呆了呆道:“可观可观,我且买了画报再说。”当下如数给了钱,捧着一叠画报,同小倩回到家里,逐张披阅,当真张张刊着模特儿照片,全身精赤条条,一丝不挂,好说得纤毫毕露,下面题着一行小字,不是说"冰清玉洁",便是说"玉软香温",一个不算数,还有两人三人合拍的,也题着"珠联璧合""三美争春"等字样,王川看得眼花撩乱,看到一张《礼拜画报》上,登的一幅唤做"镜屏春艳",不觉心头火发,拍案而起道:“楼东杰那厮,可恶已极。这一幅床上睡着一男一女,不是我自己和张小鸾吗?当初我在亚细亚旅馆,和小鸾以及徐女士两人过夜,给他知道了,早上把快镜对准床上拍的,现在公然披露在众目昭彰的画报上,那还了得,该死该死!”小倩夺来细强一看,笑得前仰后合。王川气昏着,半晌才说:“此耻不雪,非丈夫也。”小倩苦劝一番,王川气平了,又对小倩说:“现在外边果然盛行模特儿,那么你也不必辞职,我同你组织一个两合公司,不用你拿出钱,你只消把身体当资本,待我多买几筒干片,开一间精致些的房间,将你拍照,多拍几个花样,印出来堂堂皇皇登报出售,每打大洋两元,预备销他五千打,不是有一万块钱吗!我和你三七拆,你拿三千,我拿七千,不是好捞一笔大大的外快吗?”小倩快活得眉开眼笑。王川给她十块钱,叫她先去开好近西饭店,牌子上只消写小王两字,停回我自来找你。小倩领命而去。王川独自寻思,楼东杰此人,委实可恨,我不过脱掉一星期课,便在画报上宣布我的证据,我非得去责问他不行。或者我竟请律师,起诉他个"公然侮辱"的罪名。既而一想,打官司打不得,我同他校里学生睡觉,也有个引诱成奸的罪名,还是私下和他交涉吧。

  打定主意,出门径往北京路亚洲中学。谁知走到校门口,只见双扉紧闭,门上粘张条子,说"有事接洽,请至宋家弄六十八号",王川晓得是庶务员家里,当去一问情形,说校长楼东杰前天和新娉的一位女教员不知去向,现在那女教员的家长,正在公堂起诉,大概东杰不能再到上海。王川怔了半晌,问道:“那么这所学校如何办法呢?”庶备员道:“没办法,只有召盘。”王川道:“不知可有人盘么?”庶务员道:“一切校具,便宜一点,总有人受领,所为难的,还有件活货,一时不容易出盘。”王川道:“甚么活货?”庶务员道:“便是那位校长夫人徐女士,她家里现在不能回去,住在校里,开支很大,她又声明,谁来受盘亚洲中学,谁供给她费用,差不多要连校长夫人一起盘进在内的,人家就不肯轻意接手。”王川叹口气道:“楼东杰弄到如此一败涂地,却非始料所及。”说着别了庶务员,回到家里。孙莲渠来访,说邵农已回粤州,入军政府,当个书记,好赚七十块钱一月。自己也想到广东。王川道:“你到广东,言语不通,诸多不便,还是在上海弄弄笔墨罢。”莲渠连声叹气道:“弄笔墨,真没有味儿。广东不去,我想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