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直卿冤外,另附银帖十纸,每纸纹银十两,各给看守、女役婪索之需。现粘床首壁间,壁不甚高,幸卿自取,以免授受之嫌。在监诸事珍重,静以待时,勿因含冤致损芳体。至嘱。一腔热血人吴门文简素云念毕,暗暗忖道:“原来方才这人姓文,难得是个侠客,可惜不知他叫怎名字。”但喜飞霞负屈之事,如今多已明白,不必再在此间兜搭,遂把原信依旧折小,仍从窗隙递入,并又随口说道:“薛小姐,你听清楚了没有?如今真要去也。”里边飞霞听罢,含泪答道:“原来是恩公到此,假托游神,恕难女镣铐加身,不能叩谢。但不知恩公何名,尚求指示,日后倘得出监,也好图报。”素云心上一呆,暗想回他一个怎么名儿,只得勉强言道:“俺因怜你受冤,故欲施救于你,岂是望报之人,何须留怎名儿,俺今去也。”说罢,两足一腾,飞上屋檐,如风而去。其时,远远屋上似见伏着一个人影,料是姓文的尚未出监,不欲去惊觉于他。因此头也不回,一口气往外飞奔。直至出了城门,方才跳下地来取道回山。
  其时天已微明,见了红线众人,将上项事细述一遍。黄衫客深赞姓文的作事为人,雷一鸣因飞霞的受屈已明,要求师尊等设法相救。红线道:“飞霞现在监中,这是王法所在。若欲劫牢反狱,岂是我辈所为。况那姓文的书中,既有‘不日施警甄卫替他申冤’的话,这是必定要那甄卫自己回心解冤释放之意,措置最是得宜。我想立刻下山到县中去,察探素云出监以后,姓文的动静如何,顺便访他一个下落,不致埋没人才,或者竟与姓文的共定主意,相救飞霞,不知黄道长以为如何?”黄衫客深服其言,雷一鸣不敢再说。当下红线装束定妥。飞步下山,按下慢表。
  再说那城武县中这个装神捣鬼姓文的人。此人单名一个化字,别号云龙,乃江南苏州府吴县人氏。不但相貌超群,才华出众,而且为人仗义疏财,性情豪爽。虽然曾入黉门,却无半点酸腐之气,又好结交豪侠,视友如命,自幼习得一身武艺,却不肯轻易出手,知道他的甚少。家中父母早亡,因喜外处游学,在家日少,出外日多,所以年交二十,尚未娶妻。他有一个表兄,现任北直隶大名府之职,甚是意气相投。八月间,因往探亲,恰好虬髯公也在大名,与他相遇,一见如故,相聚了一个多月。虬髯公意欲收他为徒,云龙忽要回家。虬髯公想起聂隐娘现在江南地面,故与他一同南下。谁知行至山东地界,隐娘因遍历苏、松。常、镇各府,绝无一个可以传道之人,异常焦闷,默念红线、黄衫,同在山左,不知曾否觅得传人,恨无消息,故此离却江南,亦来东省物色人才,并访二仙侠下落,恰好在城武县与虬髯、云龙相遇。隐娘深羡虬髯有幸已得云龙,虬髯也觉欣喜非凡。要在东省探访红线、黄衫,想俟彼此见面,然后再收云龙为徒,先使他们见见人品,因此在高城三里多路的栖霞山莲花寺中暂住。
  那甄卫第一堂刑讯薛飞霞的这天,文云龙也在观审,即上回书中那个头戴武生巾,面有怒色之人。后来将情告知虬髯,意欲设法救他。虬髯公正要试试他的行事若何,所以十分怂恿。云龙遂在外间探明了他的缘由,与县衙中的房屋门径,干这一夜装神进署,不图暗被素云窥见。及至出去的时候,素云看他是往外的,谁知他却并未出衙,行到大堂之后,兜转身躯,竟奔上房来寻甄卫,要想点化于他。到得房中,声息全无,知道众人多已睡熟。他就故意使个投石问路之法,揭了四、五张瓦,往地下索啷一摔。不多时,听得房中有人叫唤,乃是甄卫,因听庭心声响,叫使女们掌灯出外观看。云龙站在屋檐上头,让他们开门出来,依旧自称游神,高声喝道:“尔等不必惊慌,我夜游神在此。因尔本官冤陷好人,现有简帖一方,快快取去,送本官观看。”说毕,半空中飘飘荡荡飞下一张纸来,吓得众使女一个个倒退数步,不敢拾取,多没命的跑回房中,争先诉说。甄卫听了,好不诧异,连说:“那有此事。”急忙披衣下床、命几个胆大些的丫环,掌着灯火引导,步出房来。果见地上有张帖儿,吩咐拾起,张灯细看。只见上面写着二十八个大字,道:
  求欢受辱忆当年,公报私仇太可怜;莫道女贞易摧折,须知头上有青天。
  末后又有十六个小字,道:
  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过而不改,请试我剑。
  甄卫看罢,因简中道着他的隐事,吓得冷汗直淋,不发一言,袖了这纸,回身便走。丫环等不知何故,也一拥的跟进房来。忽听得房门口一声响亮,飞下一把雪亮的剑儿,不偏不倚,从甄卫的纱帽上削过,把纱帽削落于地,合房的人大惊失色。甄卫也大吃一惊,秃着头儿,战兢兢的喊道:“这。。这。。这。。这。。还了得!那。。那里。。里有怎。。怎么夜夜游神,明。。明是截。。截云山的匪党,快唤皂。。皂快拿人!”道言未了,又听得屋檐上有人高声说话,道:“甄县令,你莫错了念头,当我是截云山来的。你为朝廷命官,应与民间判断冤枉,如何反敢冤累好人。秦应龙作孽无穷,故被截云山剑侠所杀,与薛飞霞妓女何干?明明是你公报私仇,要把飞霞置之死地。却不道明有王法,幽有鬼神,如今及早回头,好好把飞霞释放,改过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