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后,即住在客店,打听离扬州路程。店主人道:“此地往扬州,水旱皆便。若走旱路,从淮安一路进发,有三百五十余里程途。不能坐车,要用轿子或小车二把手者,大约六日可到。若坐船,水路有三百八十余里,搭船包舱,不过每人花上三四两银子,至迟走六七天,快则三四天即到,要看风顺逆。总而言之,走旱路盘费须十金之外,人又辛苦。走水路,又省又不辛苦。客人自己斟酌。”刘乔二人道:“水旱两路到底那路平静?只要安稳,倒不在乎省费。”店主道:“如今天下太平,年谷顺成,盗贼稀少,不论舟行陆路,都是千安万妥,决不至有抢劫之事。”刘乔二人听了店主一番话说,二人商议道:“还是搭船包舱较之旱路省事,人亦安逸。”议定后,即托店主人带领到河下看船,当时看定了一只货船,可以搭,店主忙替他包了一个中舱,讲好了船价,银二两八钱,每顿饭加银五分,不过一样蔬菜,要吃好菜,须自己添买,船上有会弄炒炸烹调,无一不会。刘乔听了大喜,二人忙给定银。回店后,即算完店账,收拾行李,雇人挑了,辞别店主下船。到得船中,将行李安放停当,打开铺,开起床铺,静候开船。同船也有数人,都是往扬州去的。彼此各通问姓名,大家闲谈叙话。
  刘升向一老者姓范的问道:“老人家贵处何县?”范老者道:“敝处就是江都首县人,向在城中居住。固有事往清江,如今事结了,搭船回去也。今吾听老兄口音,不是南边人,贵处何省?”刘升道:“敝处陕西。”范老者道:“来南何事?扬州到过否?”刘升道:“初次奉主人之命,来扬州苏州,购买女子与主人为妾,实因主人无子,主母大量,要替主人多置侍妾,故不惜重资,命我二人购买。老人家既是扬州本地人,也该晓得那购买女子,要托甚等样人,方才妥当,求老人家指示一二。”范老者道:“大凡买女子,离不得媒婆,还有官媒。扬州女子要买不难,价亦不至十分昂贵。但粗蠢者多,若要聪明俊秀女子,除非苏州才有。不知贵主人是要结实人呢,要聪明人呢?”刘升道:“自然是要聪俊一流人物,却也要厚重一路,若是十分轻佻,也不足取。”范老道:“如此说来,扬州也还有。等到了地头再看罢。老兄若住店,一进城东大街,即有好客店。”刘升道:”多承指教,俟到扬州,一定要到府拜望的。”范老者道:“岂敢岂敢,如不弃嫌,枉驾舍间,老朽亦可奉陪各处游岸,稍尽地主之情。”
  二人说的投机,竟共桌而食,不分彼此。次早开船,一路顺风。走了三天,己离扬州不远。范老者与刘乔二人站在酒舱外,指与他二人看道:“这是二十四桥,那是淮水河,离城只得数里了。”不多时,果然已到扬州城外。望见城池一带,高堞长亘二十里,果是淮扬古迹。人烟稠密,风景清幽。船泊码头,船家向各位客人道:“已抵扬州城外了,尊客们还是先上岸寻着亲友下处再来取行李呢,还是行李一同去的,早早收拾。如要雇挑夫,我上岸替你们去雇。”那时也有先上岸的,纷纷不一。惟有刘升专叫范老者指点,一同进城,留下老乔暂等。刘升先同范老者进城,寻了客店。登时店中打发店小二一同到船上来挑行李,刘升道:“谢过船家。”又格外给了水手们些酒钱,彼此说些多谢费心,然后刘乔二人同店主小二挑夫一路进城。
  不多时,已到客店。店主接入,看了房间住下。那时范老者已自己归家去了,约定次日来拜望,奉陪去游玩。刘乔二人问了店主姓名,那店主亦问了二人姓名省份,知道是公门中人,不敢怠慢,忙叫店伙计预备茶水。店小二问道:“刘客人可要喝酒吃饭?要用甚么菜蔬?吩咐下来,我好去料理。”那时天将交午,正是午饭时候。刘升道:“菜是随便,酒也要的,但得一二样荤菜,二三味素菜够了。”店小二答应道:“好极。”随到外买菜沽酒,叫厨子煎炒起来。不多一刻,菜饭皆熟。店小二摆起两付杯筷,请刘乔吃酒。二人入座,小二端进菜来,果是两荤两索,无非鱼肉豆腐与素菜而已。
  刘乔各饮了几杯酒,当即吃饭,饱餐了一顿。小二收去,随即送上茶壶。刘升放上茶叶,小二拿壶去泡了茶来。店主人走过来,刘升忙让坐。店主坐下,慢慢叙谈。原来这主人是山东人,姓田号松山,是个贩枣子客人。做了多年生意贩,买卖柿饼枣子,赚了钱甚多,兼在扬州日久,人地熟悉,因此开了客店,名曰和顺客栈,专住北方客人。刘升同他谈谈说说,颇投机缘。话引话,遂将奉主人买女子的话叙出。这一来,管教田松山举荐媒婆,范老者领去游玩,都在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荐媒婆买得二女 寄娇娥速下三吴
  话说刘升与老乔住在和顺店中,与店主十分投契。说明缘由,店主人答应替地去唤媒婆买人,刘升遂到范老家中拜访。范老接进叙谈,当日无话。
  次日,范老回拜,正值店主也在坐。大家让坐叙话,店主道:“粉装巷有一个老媒婆,姓高,年纪五十余岁,扬州城口,熟悉而且靠得住。凡托他买人,从无差错。大约范老先生也听见说过?”范老者道:“不错,我也常听人说,粉装巷高媒做事妥当,人头熟悉,伺妨叫小二哥唤他来?”店主答应说:“如此,事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