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推牌九耍子,刚散了场,回各人家去,打这里经过,就看见你睡在这里,吴大老板在这里发抖。我们倒被他这怪样子吓了一大跳。咦,快看,吴大老板哭起来了。”
  陈志远看吴振楚两眼的泪珠儿,种豆子也似的洒下来,也不说什么,弯腰提起竹床,向众人笑道:“对不起诸位街邻,我是要进屋子里面睡去了。”众人中一个略略老成有些儿见识的人说道:“陈二爷就这么进去睡了,吴大老板不要在这里抖一通夜吗?做好事,给他治一治吧!”陈志远摇头道:“我又不做医生,如何能给他治病?凤凰厅有的是好医生,诸位若是和他有交情的,最好去替他请个医生。我从来不会治病,并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病症。”那人陪笑着说道:“陈二爷不要装模糊了吧,吴大老板是个有名的鲁莽人,看他这情形,不待说是拿了刀想找你报仇。你是这么惩罚他,自是应该的。不过,我们既打这里走过,不能看着他在这里受罪。无论如何,总得求你瞧我们一点儿情面,将他治好,告戒他下次再不许对你无礼。”
  众人也从旁帮着向陈志远要求,陈志远才放下竹床,正色说道:“诸位街邻都是明理的人,象吴振楚这般不讲情理,专一欺负人,应不应该给点儿厉害他看!我家兄弟和他小时候,是同玩耍同长大的人,先兄去世,只留下一个侄儿,他若是顾念交情的,理应凡事照顾一些才是,谁知他这没天良的东西,欺孤儿寡妇的本领真大。前几日舍侄去他店里换肉,他不换也就罢了,想不到竟把舍侄打成重伤,还亏我略知道几味药草,舍侄才没有性命之忧,不然早已被他打死了。我实在气不过,亲去他店里和他论理,他翻眼无情,连我也打起来了。他打我,我并没回手打他,他自已动手不小心,把胳膊上的筋络拗动了,才请医生治好,今夜却又来想杀我。这种没天良不讲情理的东西,诸位但看他的行为,天地虽大,有容他的地方没有?”
  众人同声说道:“我们部是本地方的人,吴大老板平日的行为,我们没一个不知道,也没一个以他为然的。只因他的武艺好,气力大,谁也不敢说一句公道话,免得和他淘气。这回他受了陈二爷两次教训,以后的行为,想必会痛加改悔。如果陈二爷这番瞧我们的情面,饶恕了他,此后他还是怙恶不改,再落在陈二爷手里时,我们决不来替他求情,听凭陈二爷如何处置。”陈志远点头笑道:“诸位既这么说,我看诸位的份上,不妨饶了他这次,不过望他改悔行为的话,是万万做不到的。只是我陈志远终年住在这里,他定要再来和我为难,我也没有方法能使他不来,惟有在家中等着他便了。”说时,走近吴振楚面前伸手一巴掌,朝吴振楚左脸打去,打的往右边一偏,又伸左手一巴掌打去,打的往左边一偏。这两巴掌打过,吴振楚的头立时能向左右摆动了,再抓了顶心发,往上一提,只听得骨节乱响,腰腿同时提直了,双手抛燕子似的,将吴振楚反覆抛了几下,放下来说道:“你能改过自新,是你自己的造化。你我本无仇恨,如何用得着报复,自寻苦恼。良言尽此,去吧!”
  吴振楚这时得回复了自由,如释去了千百斤重负,只是羞忿得不知应如何才好,哪里还肯停留片刻,连杀猪刀都不要了,提步就跑。无奈四肢百骸,酸麻过久,一时何能回复得和平时一样呢?跑几步跌一交,爬起来又跑,跑几步又趺。众人看了,都不禁哈哈大笑,笑得吴振楚更是忿火中烧,一口气奔回家中,绝不踌躇的将雇用的伙计退了,次早便不开门做生意,把所有的产业全行低价变卖,卖了一百串大饯,一百七、八十两银子,做两麻布袋装了一百串大钱,一肩挑起来,揣了两只元宝,将七、八十两散碎银子做出门旅费,准备走遍天涯,访求名师,练习武艺,好回家湔冼陈志远两次的当众羞辱。一路之上,也遇了会武艺的人,只是十有六、七,还敌不过吴振楚,便有些工夫在吴振楚之上的,吴振楚觉得不能比陈志远高强,不敢冒昧拜师,访来访去,闻得霍元甲的武艺,在当时一般有名望的武术家当中,可称首屈一指,因此特地到天津,上岸的时候为这一百串大钱,和天津的码头挑夫闹了一番口舌,便凉动了许多好事的人,跟在他后面瞧热闹。农劲荪也就是其中的一分子。
  吴振楚原打算一落客栈,就去淮庆会馆拜访霍元甲的。无奈他是南方人,平生不但没到过北方,并不曾离开过风凰厅,数月来长途跋涉,心里因访不着名师,又不免有些着急,这日一落到客栈里,就头痛发热,得了个伤风病,整整的躺了两口才好。等他病好了去访霍元甲时,霍元甲已动身往上海去了,只得又赶到上海。谁知见面也是枉然,霍家的祖传武艺,从来不能教给外姓人,吴振楚只索垂头丧气的离开了上海,心想;我从凤凰厅出来,已走过了好几省,所经过的地方,凡是有些名望的好手,也都拜访过了,实在没一个有陈志远那种本领的,可见得声名很靠不住,即如陈志远有那么高的本领,凤凰厅人有谁知道?若有和我一般的人,专凭声名到凤凰厅来求师傅,不待说是要拜在我门下,决不会拜在陈志远门下。我这回就是专凭声名,所以访来访去,访不着一个有真才实学的,此后得改变方法,凡是有声名的教师,都用不着去拜会,倒不如在一般九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