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伯华虽在哭泣,然他是一个对中国文学有根祗的人,见官医说话文诌诌的,很容易钻入耳鼓,不由得将官医所说的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忖想,越想越觉有理。官医复接若劝道:“我诊你的脉息,知道你的身体很不结实,古人说:忧能伤人。你自己的性命要紧,不可冤枉作践。老朽是个专读中国书的,不懂得外国学问。女子应该守节,果然是中国几千年来的古训,不用说是我赞成的,就是男子果能为女子守义,老朽也非常钦佩。不过节、义两个字,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才够得上守,如果不是明媒正娶的,女子既不知节操是什么,转眼就爱上了别人,男子还咬紧牙关自夸守义,岂不是大笑话!”
  余伯华被这番话说得恍然大悟的样子,不住的点头道:“既然如此,是我瞎了眼,是我错了,我具悔过切结便了,我写离婚字便了。”官医和书记同赞道:“好啊!你是一个中国人,凭空娶到卜小姐这般美丽、又这般豪富的女子,你想他们美国人怎肯干休!若不趁早与她离开,将来后患还不堪设想呢!”余伯华既变换了心思,便觉得这些话都有理。官医立时去回禀了张知县,并不坐堂提讯,只将余伯华传到签押房,当着张知县亲笔把两张字写好了,因没带图章,只好印上指模。
  张知县收了两张字,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道:“这回委屈了老哥,很对不起!象老哥这样年少清正,何愁没有才貌兼全的佳人匹配!最好即日回北京去,不可在天津勾留,因为季深来书,异常惦记老哥,到北京去会会他,使他好放心。”余伯华就此出了县衙,心里本也打算即日回北京去的,无奈在监牢里拘禁了这么久,一个风流蕴藉的少年,已变成一个囚犯模样,满脸生毛,浑身污垢,加以身边分文没有,不能即时动身到北京去,所以到一家小客栈里住下,想求亲友帮助。无如他没有关系深密的亲友在天津,就是有几个同乡熟识的人在此,又因为他在卜家做赘婿的时候,得意过分了,不大把同乡熟人看在眼里,一旦遭难落魄了,去求人来帮助,有谁肯去理他呢!我与他虽也同乡认识,但从来不曾交往,他也没来求我帮忙。我在朋友处听了这么一回事,不由得心里有些不平,并觉得余伯华受这种委屈,太不值得,就带了些儿钱在身边,找到那小客栈里去看他,想顺便探听个详细。谁知不探听倒也罢了,心里总抱着替余伯华不平的念头,及至探听了实在情形,险些儿把我的胸膛气破了。
  霍元甲不知不觉的在桌上拍了一巴掌,只拍得桌上的茶杯直跳起来。吴鉴泉正听得出神,被这一拍惊得也跟着一跳。霍元甲望着农劲荪大声问道:“还有比以上所说更可气的事在后头吗?”不知农劲荪怎生回答,且俟第五十五回再说。
   近代侠义英雄传

  第五十五回
   霍元甲谈艺鄙西人
   孙福全数言惊恶道
  话说农劲荪见问,说道:“四爷不用忙,若没有更可气的事,我也不说险些儿把胸膛气破的话了。原来余伯华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完全上了人家的当,活活的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卜妲丽断送了。魏季深那个丧绝天良的东西,假意殷勤做出十分关切他,尽力援救他的模样,其实是承迎方大公子和张知县的意旨,设成圈套,使余伯华上当的。余伯华若是个有点儿机智的人,就应该知道魏季深与自己并无深厚的交情,同学而兼同事的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里至少也有几十人,何以有深交的来也不来,而没有深交却忽然来的这么诚恳,并且来的这么迅速,不是很可疑吗?魏季深本人既可疑,他托付的人倒可信吗?那书记所说卜妲丽的情形,分明是有意捏造这些话,好使他对卜妲丽绝望的,怎么可以信以为实呢?他直到出衙门打听,才知道卜妲丽虽确是迁居在美领事馆,然无日不到天津县衙哭泣,出钱运动衙差狱卒,求与余伯华会面。怎奈张知县受了方大公子的吩咐,无论如何不能使他两人见面,知道见了面,就逼不出离婚字来了。美领事并没有羁押卜妲丽的行为,不过也与方大公子伙通了,表面做出保护卜妲丽的样子,实际也希望天津县逼迫余伯华离婚。卜妲丽不知道底蕴,还再三恳求美领事设法援救余伯华。美领事若真肯出力援救,哪有援救不出的道理?可惜卜妲丽年轻没有阅历,见理不透,余伯华写的离婚字,一到张知县手里,即送给方大公子。方大公子即送给美领事,美领事即送给卜妲丽看。卜妲丽认识余伯华的笔迹,上面又有指模,知道不是假造,当下也不说什么,回到她自己房里,一剪刀将满脑金黄头发剪了下来,写了一封埋怨余伯华不应该写离婚字的信,信中并说她自己曾读中国烈女传,心中甚钦佩古之烈女,早已存不事二夫之心,如今既见弃于丈夫,何能再腼颜人世,已拚着一死,决心绝食。可怜一个活跳跳的美女,只绝食了六昼夜,竟尔饿死了。”
  霍元甲托地跳了起来叫道:“哎呀!有这等暗无天日的事吗?余伯华出牢之后,何以不到美领事馆去见卜妲丽呢?”农劲荪道:“何尝没去!只是他已亲笔写了与卜妲丽离婚的字,卜妲丽听说他来了,气得痛哭起来,关了门不肯相见,美领事也不愿意他两人见面。余伯华去过一次之后,美领事即吩咐门房,再来不许通报,因此第二、三次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