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得了半身不遂的病,经多人诊治不效,老僧也曾略习医术,所以特地赶到此地来,尽老僧的心力,图报大恩。”黄石屏的父亲就枕边摇手说道:“老和尚快不要再提什么受恩报答的话,当年的事,是我份内应该做的,何足挂齿!”当即请圆觉就床沿坐下,伸手给他诊脉。圆觉先问了病情,复诊察了好一会说道:“大老爷这病,服药恐难见效,最好是打针,不过打针也非一二日所能全好,大约多则半月,少则十日,才能恢复原来的康健。”石屏的父亲喜道:“只要能望治好,休说十天半月,便是一年半载,我也感激老和尚。”圆觉一面谦谢,一面从腰间掏个一个六七寸长的布包,布包里有一个手指粗的竹管,拔去木塞,倾出十多根比头发略粗的金针来,就石屏父亲周身打了十来次,不到一刻工夫,便已觉得舒畅多了。石屏父亲自是非常欣喜,连忙吩咐两个大儿子,好生款待圆觉。次日又打了若干针,病势更见减轻了,于是每日打针一、两次,到笫五日就能起床行动了。
  石屏父亲感激圆觉和尚自不待说,终日陪着圆觉谈论,始知道圆觉不但能医,文学、武艺都极好,并有极高深的道术,用金针替人治病的方法,便是由道术中研究出来的。石屏的父亲因自己年事已高,体气衰弱,这回的大病,虽由圆觉用针法治好了,但是自觉衰老的身体,断不能支持长久,时常想起圆觉“万事无常,那有隔别十多年不衰老”的话,不由得想跟着圆觉学些养生之术,于闲谈时将这番意思表示出来。
  圆觉听了,踌躇好一会才答道:“论黄大老爷的为人,及当年对我千佛寺的好处,凡是老僧力所能办的事,都应该遵办。不过老僧在好几年以前,曾发了一个誓愿,要将针法传授几个徒弟,以便救人病苦,如老僧认为能学针法,出外游行救人,就可传授道术。黄大老爷的年纪太大,不能学习,实非老僧不肯传授。”石屏父亲问圆觉:“已经收了几个徒弟?”圆觉摇头道:“哪里能有几个?物色了三十年,一个都不曾得着。”石屏父亲道:“教我学针法,我也自知不行。老和尚既说物色了三十年,一个都不曾得着,可知这针法极不易学,请问老和尚,究竟要怎么样的人,才可以学得?”圆觉道:“这却难说,能学的人,老僧要见面方能知道,不能说出一个如何的样子来。”石屏父亲说道:“不知我三个小儿当中,有一二个能学的没有?”圆觉诧异道:“一向听说大老爷有四位公子,怎说只有三位?”石屏父亲面上显得很难为情的样子说道:“说起来惭愧,寒门不幸,第四个小子,简直蠢笨异常,是一个极不堪造就的东西。这三个虽也不成材,然学习什么,还肯用心,所以我只能就这三个小子当中,看有一二个可以学习么?如这三个不行,便无望了。”圆觉点头道:“三位公子,老僧都见过,只四公子不曾见面,大约是不在此地。”石屏父亲说道:“我就为四小子是一个白痴,年纪虽已有十多岁了,知识还赶不上寻常五、六岁的小孩,对人说话显得意外的蠢笨,所以禁止他,不许他见客,并非不在此地。”圆觉笑道:“这有何妨!可否请出来与老僧见见。世间每有表面现得很痴,而实际并不痴的。”石屏父亲听了,只管闭目摇头说道:“但怕没有这种事。”圆觉不依,连催促了几遍,石屏父亲无奈,只得叫当差的将石屏请出来。
  此时石屏已十四岁,本来相貌极不堂皇,来到圆觉跟前,当差的从背后推着他上前请安。圆觉连忙拉起,就石屏浑身上下打量了几眼,又拉着石屏的手看了看,满脸堆笑的向石屏的父亲说道:“老僧方才说,世间表面现得很痴,而实际不痴的,这句话果然应验了。我要传的徒弟,正是四公子这种人。”石屏父亲见圆觉不是开玩笑的话,才很惊讶的问道:“这话怎么说?难道这蠢才真能传得吗?”圆觉拉着石屏的手,很高兴的说道:“我万不料无意中在此地得了你这个可以传我学术的人,这也是此道合该不至失传,方有这么巧合的事,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罢,仰天大笑不止,那种得意的神情,完全表现于外,倒把个黄大老爷弄得莫明其妙,不知圆觉如何看上了这个比豚犬不如的蠢孩,只是见圆觉这么得意,自己也不由得跟着高兴,当下就要石屏拜圆觉为师。
  圆觉从此就住在黄家。但是圆觉并不教黄石屏打针,也不教与医学有关的书籍,只早晚教石屏练拳练武,日中读书写字,所读的书,仍是平常文人所读的经史之类。黄家的人看了石屏读书、习武颖悟的情形,才相信石屏果然不蠢。石屏父亲交卸了局务,归江西原籍,圆觉也跟着到江西。教习了三年之后,圆觉才用银朱在粉壁上画了无数的红圈,教黄石屏拿一根竹签,对面向红圈中间戳去,每日戳若干次,到每戳必中之后,便将红圈渐渐缩小,又如前一般的戳了若干日。后来将红圈改为芝麻般小点,竹签改为钢针,仍能每戳必中,最后方拿出一张铜人图来,每一个穴道上,有一个绣花针鼻孔大小的红点,石屏也能用钢针随手戳去,想戳什么穴,便中什么穴。极软的金针,能刺进寸多深的粉墙,金针不曲不断,圆觉始欣然说道:“你的工夫已有九成火候了。”至此才把人身穴道,以及种种病症,种种用针方法,详细传授。石屏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