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弄得不敢问了,所以至今我还是只能把人点伤,不能把已伤的点好。这回的事,不要给爸爸知道才好,知道了不仅骂我,一定还得后悔不应该传授。”
  魏庭兰摇头道:“我觉得这回的事,倒是隐瞒不得。老师知道,决不至责备师妹,并且有师母在旁,看见打架的情形。不是师妹仗着有一身武艺,无端去寻着人打架,今日倘若师妹没学会点穴的工夫,还了得吗?据我推测,老师只有后悔不应该不把救人的手法传授完全,以致活生生的把人点伤点死,无法挽救的,一定决不迟疑的把救人手法传给师妹。”当时,辟非的母亲坐在旁边听了,说道:“魏大哥这话有道理,将来让我对你爸爸说,包管你爸爸心甘情愿的传授给你。”黄辟非也以为然。一夜已过,次日绝早有船到了,黄辟非等便上了轮船,那些挑夫伤后是何情形,也无人去打听。
  到上海才三日,黄石屏就回来了。黄辟非照例很欢喜的上前请过安,问道:“爸爸不是说至少也得耽搁十多天,才能回上海的吗?怎么今日就回来呢?若早知道只迟三天,我们何不等爸爸同走?”黄石屏放下脸来,只当没听得,连睬也不睬。黄辟非看了这神情,她平日是最为黄石屏夫妇所钟爱的,从来不曾受过这般冷酷难堪的嘴脸,只急得一颗心上下乱跳,险些儿从喉咙里直跳出来了,暗自想道:九江打架的事,爸爸刚到家来,母亲还不曾说起,断不会知道,假若是走九江经过的时候,听得人说吧,九江是一个大码头,每天来往的人成千成万,当时谁也不知道我的姓名,安知便是我打的?爸爸若是为这事生气,应该先向我问明白再骂我,多半是为田土纠葛的事,心里呕气,懒得说话,不与我相干,用不着我站在这里,自己吓自己,吓得心跳的难过。想罢,自以为不错,折转身待向房外走去,刚走近房门口,黄石屏猛喝了一声:“站住!”这一声站住不打紧,把个黄辟非惊得魂都掉了,回头呆呆的立着。她生平不曾受过这种委屈的,不由得两行眼泪和种豆一般的洒下来。黄石屏本来异常气忿,将平日痛爱女儿的心思,完全抛弃了,及看着自己女儿惊得这般可怜的神气,心里又觉得不忍了,倒抽了一口气问道:“你自己知道你还是一个闺女么?我平时教训你的言语,难道一句也忘了吗?如何敢公然在九江码头上,和一班挑夫动手打架?你当时也想到你自己的身份,和我姓黄的家声么?我时常说,不愿意你学武艺,为的就是明知道学了些武艺的人,一心想寻人试试手段,若是男孩子倒也罢了,一个女孩儿家,竟会在众目昭彰的码头上,和男子汉打架,不用旁人批评,就凭你自己说,成个什么体统!”
  黄辟非的母亲,忍不住在旁说道:“我当时也同在码头上看见,这番打架的事,实在不能怪辟非有心想寻人试手段,如果你那时在跟前,看着那些挑夫凶暴欺人的举动,任凭你脾气如何好,也不能不恼恨!辟非还是耐着性子,不和他们计较,无奈有一个身材最高大、长着满脸横肉的挑夫,大胆伸手把辟非的胳膊擒住,辟非的胳膊只动了一动,那东西自己站不牢跌倒了,其余的就硬诬辟非打了人,不由分说的围拢来打辟非。魏大哥吓出了一身汗,我两条腿都吓软了,若不是辟非还手上来得,怕不被他们打死了吗?”
  黄石屏听了,冷笑道:“这些话亏你说得出口。你平日不知道管教女儿,不知羞耻,不顾体面,居然动手打伤几十个男子,不怪自己女儿凶暴,倒说人家凶暴。你不会武艺,庭兰也不会武艺,何以没有人把你的胳膊和庭兰胳膊擒住,偏要擒她这会武艺的胳膊!九江码头上,来的千千,去的万万,从来没听人说过挑夫打了客人的事,我们回南康的时候,不是走九江经过的吗?我们何以没遇着那擒胳膊的挑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你们当时在码头上打架的情形,我一点也知道,挑夫不过向你们多讨几个力钱,你们若照数给了他,何至于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辟非,你只知道四块钱搬到全安栈太贵了,你可知道你的身份,不仅值四块钱么?你黄家的家声,不仅值四块钱么?你以为九江是野地方,没有国法的么?你这种一知半解的工夫,倘若失手打死了人,你能逃的了不偿命吗?你爸爸妈妈平时那般痛爱你,你就肯为四块钱的小事,拼着把性命不要,使你爸爸妈妈伤心一辈子吗?”
  黄辟非听到这里,想起打架时危险的情形,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几步跑到黄石屏跟前,双膝跪下,将头伏在黄石屏腿上说道:“爸爸不要生气了,我不该一时糊涂,忘了爸爸的教训,闹出这种乱子来,使爸爸着急呕气。我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以后决不敢再出外胡闹了。”边说边伤心痛哭。
  辟非母亲看了这情形,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也忍不住掩面而哭。她母女这么一哭,登时把黄石屏的心哭软了,差一点儿也跟着掉下泪来,伸手将黄辟非拉起说道:“只要你知道后悔,以后永远不再这么胡闹,也就罢了。不要哭,听我说吧,你知道我原说至少须两星期回上海,何以今日就回了的原故么?就为你这一知半解的工夫,把那些挑夫打坏了,又不能给他们治好,使我不能不赶去施救。我先听得人传说,有一个小姑娘,在九江打翻了二、三十个挑夫,我便疑心是你这不听话的孩子闹的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