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英勇,如某手某脚,若不是我招架得法,躲闪得快,说不定要受重伤。曹仁辅听了这恰如题分的恭维话,直喜得心痒难搔,在这个时候,总是有求必应,多少不拘。到曹家来的武师,无一个不遂心满意,归家后,亲戚朋友得了消息,都来道贺。和曹仁辅家有关系的人,看了过不去,便将这些情形告知曹仁辅,劝他以后不要再上这种当了,他哪里肯信。他说:“会武艺的人,没有不好名的,常有拚着性命去求显名的,哪有故意输给我的道理!况且古来豪侠之士,自己有为难的事情,多不肯向人开口求助,如今这些肯向我开口,就是把我当个豪杰,我如何能学鄙吝鬼的样子,不帮助人家?”进言的碰了这个钉子,自此不肯再说了。不知曹仁辅闹成个如何的结果,且俟第三十二回再说。
   近代侠义英雄传

  第三十二回
   慕剑侠荡产倾家
   遣刺客报仇雪恨
  话说曹仁辅不听人劝说,不到几年工夫,即将曹元简遗传下来的产业,消耗殆尽,而远近武术家,用过堂方法来求他帮助的,仍是络绎不绝。曹仁辅手头无钱可赠,竟将衣服、古玩变卖了,去周济人家。曹仁辅的母亲,因见家境日益艰难,忧郁死了。曹仁辅孑然一身,更是没了牵挂,时常带些散碎银两在身边,出外闲游。遇见人有为难的事,便慷溉资助,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肯说给人听,自以为剑侠的举动,应该是这么不给人知道的。
  这日,又来了一个武士找他过堂,说是贵州人,因闻曹仁辅的大名,特地前来请教的。曹仁辅听说是特地从贵州来的,心中欢喜的了不得,以为若不是自己的威名远震,怎得有千里以外的人前来造访。当下殷勤接待,在家住了三日。第四日,曹仁辅才和那武士较量手脚。二人正待动手的时候,忽外面走进一个年约五十来岁的布贩。那布贩进门,见二人将要比武,即立在下面观看,不上来惊动二人。二人也不在意,斗了十多个回合,那武士被曹仁辅一腿踢去,仰跌了丈多远。曹仁辅想赶上去再打,武士已托地跳了起老,连连拱手道:“住了。这一腿真是非同小可,比武二郎打蒋门神的连环步鸳鸯脚还来得厉害。我这回算得没有白跑,虽花得不少的盘缠,然见了这般高明的腿法,也很值得了。”曹仁辅被恭维得心花怒放,也连连拱手答道:“我何敢上比古人,不过我这腿法曾经高人指点,名师传授,自信也过得去。老兄多远的前来赐教,真是迎接还愁迎接不到,岂有要老兄自费盘缠的道理?看老兄一路花费了多少,请说出一个数目来,我自当如数奉还。”那武士忙说:“这怎么使得!我们当豪侠的人,岂是贪财的鄙夫?”曹仁辅不服道:“老兄说哪里话,照老兄这样说来,简直把我当鄙吝的小人了。老兄不受我的盘缠没要紧,此后还有谁肯花钱费事的,再来光顾我呢?”那武士就笑嘻嘻的说道:“既是这般说,我若执意推辞,一则辜负了足下的盛情,二则妨碍了足下进贤之路,反对不起足下。听凭给我多少,我只得老着面皮,拜足下之赐了。”曹仁辅这才高兴了,随即跑到里面,拿了一封银子出来。
  只见那个立在下面观看的布贩,这时已肩着一大叠形形色色的布走上来,向曹仁辅问买布么?曹仁辅连望都不望,挥手喝道:“不买,不买!快肩着出去吧。”那布贩笑道:“不买就不买,怎么要快肩着出去,我又不是来向你打抽丰的,便多在这里站一会儿,打什么鸟紧!”曹仁辅将手中银两交给武士,武士正待伸手去接,只见那布贩上前说道:“且慢!这银两我正用得着,给我吧!”曹仁辅两跟一翻,喝道:“你凭行么要我给你这银两?”布贩举着拳头说道:“就凭这一对拳头,要这点银两。”曹仁辅哪里把布贩看在眼里,气冲冲的问道:“你有什么本领,敢在我这里撒野?倘若打我不过,怎么样?”布贩笑道:“打你不过,你就得给我银子。”曹仁辅也哈哈笑道:“你倒想得好,你打我不过,我倒得给你银子?”布贩指着武士问道:“他打你不过,你却为什么给他银子呢?”曹仁辅道:“他是慕我的名,不远千里前来拜访,我自愿赠他银子,不与你相干。”布贩道:“我也是慕你的名来得比他更远,银子非给我不行!”
  武士见银两已将到手,无端被布贩阻挠,不由得忿火中烧,恨不得一拳将布贩打死。只是又有些怕敌不过,只得自己按纳住火性,从容向布贩发话道:“你也不要见了银子便眼红,我并不是为打抽丰到这里来的。”曹仁辅举着银子向武士道:“老哥只管收着吧。我的银子愿送给谁,便送给谁,谁也管不了我。”布贩这时却不伸手阻拦了,立在边旁,长叹了一声说道:“可怜,可怜!可惜,可惜!曹元简一生宦囊所积,并没有丧绝天良的钱在内,怎么落到你这个不肖的儿子手里,便拿来泥砂不如的浪费?”曹仁辅虽在忿怒的时候,一然听了这种语气,心里不禁吃了一惊,呆呆的望着布贩发怔,半晌才问道:“你姓什么?我浪费我的钱,犯得着你来管吗?”布贩冷笑一声道:“你自己若有本领,弄着钱来浪费,有谁管你!不过这钱是你死去的老子一生辛苦所积,由你是这么浪费了,我实在觉得可怜可惜。你出世太迟,大约也不认识我,我便是金陵齐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