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翻几个跟斗,才跌下地来,轻的跌得头昏目眩,重的跌得骨断筋折。狡猾些的,知道不好,想溜出庙去。叵耐小辫子刘荣,指挥自己党羽打曹仁辅的时候,恐怕外面有人来帮曹仁辅,或被曹仁辅走脱了,一面动手,一面就叫党羽把庙门关了,并上了门闩。那庙门又大又厚,当刘荣叫关门的时候,大家七手八脚,很容易的关上了。这时三、五个人,在手慌脚乱的时候,兀自拉扯不开。曹仁辅拚着被人打死不肯口头服辜,即紧闭双睛,等待刘荣的鞋底打下。忽听得一阵混乱,夹着呼救喊痛和卜通倒地的声音,急睁眼一看,原来齐四、巴和二人,正在如拔葱扔草一般的,抓着众青皮掼得满天飞舞。当下看了这种情景,不由得顿时精神陡长。他虽是被打得遍体鳞伤,然都是浮面的伤,不曾损坏筋骨,此时精神上一感觉愉快,就自然把身上的痛苦,都抛向九霄云外去了,从丹田一声大吼,托地跳起来。他的本领,和四、五十个强壮青皮相打,便没手脚能施展出来,而这时打跛脚老虎,却不嫌本领不济了,咬牙切齿的寻人厮打。先踢了刘荣几脚,再看一般青皮全被齐、巴二人掼倒在地了,自觉专打死蛇没有趣味。一眼望见了有几个青皮,在庙门跟前慌张乱蹿,如初进陷笼的耗子,连忙蹿上前去,一阵拳打脚踢,刹时都打翻在地。
  曹仁辅还待痛打,齐四、巴和已赶过来拉住。曹仁辅道:“不打死他们几个,怎出得我胸中恶气?”齐四道:“不干他们的事,我们开门走吧!”遂伸手抽去门闩,巴和拉开了庙门,三人一同走出庙。齐四向曹仁辅道:“你这番既与众青皮结下了仇怨,以后不宜在此间住了。我略略有些产业在重庆,我们且去那里,另辟码头吧!你在此间,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没有呢?”曹仁辅道:“我巴不得早一刻离开这里,心里早一刻得安乐。我父母是早已去世了,产业也早已在我手里花光了,亲戚朋友的心目中也早已没有我这个人了,我还有什么未了的事!”
  三人遂即时起程,不日到了重庆。由齐四拿出钱来,开设一爿当店,叫仁昌当店,在重庆是极有信用的,因为利息比一般当店都轻些。
  曹仁辅本是个资性聪明的人,在成都经受一番大磨折之后,很增进了不少的经验阅历。他的文学,虽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然曹元简在日,不曾一刻许他荒疏。读些儿书的人,头脑毕竟清晰些,店中一切帐项,都归他经管。重庆的当店,内部的组织照例分四大部份,归四个重要的人管理:第一是管帐项的,须读书识字的人,所以曹仁辅经管;第二是管银钱的,齐四见巴和诚实稳重,便要他经管,第三是衣包的,须得内行人经管,齐四便聘请了一个老成人管理;第四是管金珠首饰的,一时得不着相当的人,齐四只得自己管了。
  那时在重庆开设典当店的,都得聘请会武艺的人或有名的镖师,常川住在店里保护。不然,就难免有强盗抢劫的事。这种当店里的镖师,在各省也常有。不过别省只有乡镇的当店,因为与官府相离太远,又人烟稀少,所以开设当店的,不能不聘请镖师保护。至于省会、府、县,便用不着这种保护的人了。惟有四川那时的情形,与别省不同,太约是因四川会党太多的原故。仁昌当店开张的时候,免不了要与重庆各大商号及典当同业的周旋联合。齐四因曹仁辅是成都有名的世家大族(清初八侠中有曹仁父,系另一人,非此曹仁辅),一切应酬都由曹仁辅出面。各大商号和典当同业的,争着向曹仁辅推荐镖师,曹仁辅因有齐四、巴和两人在店里,哪里还用得着什么镖师,自然一概谢绝了。
  开张没多日,有一个高大汉子,提一把很大的点锡酒壶来当,只要当一串铜钱。掌柜的如数给了钱和当票,大汉去了。凡是金属的物事,概归齐四经管。过不了几日,大汉便拿了当票和钱,前来赎取,掌柜的对过了号码,照例从经管人手里,取出原物交还。掌柜的将锡酒壶交还大汉,大汉接到手一看,即沉下脸向掌柜的道:“你这当店里,好对换人家当的东西吗?”掌柜连忙答道:“没有的事。不论什么希奇宝贝,当在敝店,没有对换的道理。你前日来当的,就是这把酒壶,怎么说是对换了呢?”大汉怒道:“放屁!你看见我当的,就是这把酒壶吗?你们对换了人家的东西,人家认出来了,你们还想抵赖,怪道外面都说仁昌是强盗当店。赶紧将那原当的酒壶还我,万事甘休,想抵赖是不成功的。”掌柜的一听“强盗当店”的话,也不由得冒起火来,并且自信没有对换的事,如何能忍受人家的辱骂呢?当下便也回口骂道:“你也不睁睁眼,想到这里来寻找油水吗?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一把锡酒壶,谁把它放在眼角落里!”
  二人正一个立在柜台外面,一个立在柜台里面口角。曹仁辅坐在帐桌上,都听得明白,心想:闹起来妨碍自己的生意,遂走到柜台跟前,止住掌柜的说话,自向大汉说道:“你老哥在这里当的,是什么酒壶?”大汉翻着白眼,望了曹仁辅一下,晃了晃脑袋答道:“我当的是点锡酒壶。”曹仁辅大笑道:“却也来,这不是点锡酒壶,是什么酒壶咧!”大汉也不答白:举起酒壶对准曹仁辅劈脸打来。曹仁辅慌忙躲闪,酒壶却不曾打出手,原来是做出空势子,吓曹仁辅的。曹仁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