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有 个《女子世界报》,然而文法又太深了。我姊妹不懂文字的又十居八九,若是粗浅的报,尚可同白话的念念,若太深了,简直不能明白呢。所以我就要想办一个《中国女报》 出来,内中用着文俗两路文字,以便姊妹们的浏览。这也算我为女同胞的一片苦心了。
  但是凡办一个报,如经费多了,自然是好办的,如没有钱,未免就有种种为难了。所以我前头想在上海集个万金股本( 二十元做一股),租座房子,置个机器,印报编书,请撰述编辑执事各员,像像样样,长长久久的办一办,也不枉是个中国的女报了。为二万万女同胞生一生色,也算我们女界不落在人后了。自己能立个基础,后来诸事要便利得多呢。不料我将章程托《 中外日报》 登了几日,直到今日,没有个人来入股的!唉,照此看来,我们女界的情形,也就可想而知了。想起来实在是痛心的呢!我说到这里,泪也来了,心也痛了,笔也写不下去了。但这个办报的心,就这样的冷了吗?却又不忍使我最亲最爱的姊姊妹妹们,长埋在这个地狱当中。所以我今朝和血和泪的做出这篇白话浅说来,供我姊妹们的赏阅。天下凡百事体,独力难成,众擎易举。如有热心的姊妹,肯来协助我一助,则中国女界幸甚!中国亦幸甚!
  众位,你道绍兴的学界绅界女界,看了他这样痛哭流涕的一段白话,他们应该怎么样的起敬他,帮助他呢?咳,真真是再也想不到的!原来他们看了这段白话,也不去起敬他,也不去帮助他。反有一等顽固的绅士,说他这种言语,实在荒唐得很!若使通国的女人,个个依了他这个心肠,不是我们男人反要被女人压制了么?所以这件事体,断断乎依不得他的呢!
  后来,秋女士见仍旧没人来理他一理,他也无可奈何。只是他这副救拔女界的心肠,终不肯冷的。于是就把自己的心血钱,并在几个亲熟姊妹处借些,拼凑拼凑,就托书局里头代印了几册报纸出来。然而没有人去看他的报,他又没接续的经费,将自己拼凑得来几个钱用完了,也只得停止了。从此也没有人去帮助他,他自己又没有力量,遂将这个办报的念头搁了起来。后来见富太守和他亲近了些,富太守的母亲又爱上了他,将他认做了干女儿,他便和富太守商量,想要把这个报重新整顿起来。争奈绍兴的那些绅士,又极力的撺掇着富太守,不要帮助他。富太守听了绅士的话,也便不答应了。秋女士一番高兴,又落了一个空,从此把这办报的头念丢在脑后,再也不提起了。
  直到次年,放过了暑假,不知他怎么的又把那个办报的念头想起来了。不料他正在想这个念头的时候,就被徐锡麟闯了一个叛逆的穷祸出来。官场正在疑着他,只是尚没有定他的罪名。那知一个人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有那个专会拍马屁、走乖路、害好人的绅士,又把他告了一个从逆。那个富太守也是个只要自己升官发财保太平,就不问问明白,竟以人的性命,当作杀鸡杀鸭一样。得了这混帐绅士的一个禀帖,就如奉了王命了,在牢监里拿个秋女士绑了出来,押去便杀。咳!真真可惜,秋女士一片热肠,想要把中国女界的睡狮唤醒,不料他大志未偿,为了一个徐锡麟,就白送了一条性命!
  女士的哥哥秋裕章,虽然是个男子,争奈他入了官场的人,早把这“ 革命” 二字,怕得比见了阎罗王尤怕。他听见妹子为了革命党死的,便吓得连自己祖宗传下来的那个姓都几乎不要了。虽也晓得他妹子的死是冤枉的,然而终究不肯出头,替他妹子伸伸这口冤气。咳,这个秋裕章的心思,也不过是为着这个官儿舍不得罢了,性命还是第二层呢。这也是官场中人固有的性质,也不必独去责备他的。惟是那些绍兴的绅士,为什么既晓得秋女士的死是冤枉的,也是钳口结舌,噤若寒蝉,独不肯发一句公论出来?这也是有关国家大局的事呀,不是专为着秋女士一人的冤枉呢!
  倒是那班小百姓心里,还有些公是公非。听得人说明道女学堂的女监督秋瑾是被富太守冤枉杀的,便都鸣起不平来了。一人传十,十人传百,一时聚了无数的小百姓,议论得要和富太守问个杀秋女士的缘故出来。当时又有一个本地绅士,听见说百姓不服起来了,便连忙三脚 两 步 飞 跑 到 华(府)衙门里,和富太守说了。富太守听了,一时也没了主意。还是那个刑名老夫子,肚里的鬼计策倒也很多。他听了这话,便冷笑了一声,走到富太守身边,附耳#¥了一回。只见富太守顿时笑逐颜开,不似先前那副丧家犬的样子了。
  究竟老夫子说的是什么话,且看下回便知。
  第 十 二 回 安民一时掩耳 勒石千载留名
  却说富太守听了绅士的言语,一时没了主意,心里又忐忑得什么似的。幸亏那位刑名老夫子想着了一个绝妙的计策出来,富太守才笑逐颜开,对老夫子点了几点头,说道:“老夫子真个是智囊了!”老夫子道:“东翁也不必去讲究什么智囊同酒囊哩,如今第一件事体,把这些小百姓揿平了再说罢。”富太守连忙答道:“是的是的,就烦你老人家起一个稿子出来,好叫他们誊去。” 那老夫子听了,便立刻起了一张稿子。富太守看了,嘴里不住的说“ 好好”,一面就把这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