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的丫鬟仆妇及瑞柳等,一齐跟进来,乱哄哄问道:耿三嫂耿三嫂,你看见郦太太怎么个模样儿?少夫人也在房内,遂道:呀,耿三娘,你到哪里去?这仆妇笑嘻嘻说:太夫人差往郦大人那边送礼来。少夫人不知么?言讫就将所赏的银封与主母过目,又转致了谢谢请安。

  方才含笑道端详,还有蹊跷事一桩。丽相是吾贤小姐,那夫人,容颜竟像映姑娘。天青袄罩红衫子,水碧罗裙拂地长。眉目面庞无二样,只不过,新添福相更端庄。夫人见说惊还喜,立刻言来意气扬。

  啊耿家,果然么?那郦夫人竟与苏姑娘一般的面貌,如此说来,莫非落水时已被梁家救去,所以寻不见踪迹尸骸?

  据此观来必是她,因而我,痴儿安稳赘梁门。不然怎样能瞒住,用什么,巧语花言哄女娃?一定二人私认了,假装夫妇骗梁家。

  啊唷,不错呀!苏娘子啊,梁小姐必是映姑娘了。

  可笑痴儿要做官,只推说破万千难。映姑遇着俱瞒下,我倒要,场后邀来问一番。如是内中真若此,说什么,相门小姐不为偏。况存义烈夫人位,映雪也,得以做妇在碧鸾。这等事情真凑巧,岂是分拆不周全?夫人说得多高兴,猛地回头变了颜。只见丫鬟名瑞柳,也在那,缃梅文杏一班间。

  话说孟夫人正言之际,忽看见瑞柳在众人间立着,笑嘻嘻地侧耳细听,一时面色改变,顿口无言。那苏奶奶听了这些说话,把千斛的愁化作三分的喜,又有些指望来了。

  只等千金出了场,那时便可问端详。若能映雪重逢面,真正要,磕头烧香报上苍。娘子心中生指望,夫人意内带惊惶。只惟瑞柳心欢喜,又得新闻事一桩。满面添花堆着笑,洋洋得意自夸张。啊唷好呀,亏我虔诚一片心,告天告地告神明。保佑得,孟家小姐无流落。保佑得,义烈夫人又复生。回去报知双喜事,管叫三嫂失其魂。于是瑞柳心中乐,巴不得,回转东平王府门。住表龙图家内事,且说那,四方寻察孟千金。

  话说朝廷的上谕颁发到各省察访丽君,那近地的官员已回奏没有。湖广省城于正月十一日接读圣旨,要查访一位千岁夫人。这还了得!自督抚布按道府州县以下,都是大张的告示,遍贴诸城。上云:收留送到,御赐宫缎二十端,黄金十二锭。知风报信,官给白银一百两。

  上谕飞来不等闲,荆襄一省遍相传。各州各县哄哄说,诸市诸城碌碌喧。三五成群观告示,万千塞道论奇端。有几个,捕风捉影沿街觅;有几个,躅迹矩堂逐户瞻。妄想痴心逢造化,造言生事赚银钱。这番闹乱荆襄地,引出个,杂货行中堂店官。

  话说武昌府江夏县中,有个开杂货店的庞福,娶妻王氏,夫妇两个在三十一二的年纪,已生了二男二女。家下用着个挑水劈柴的伙计。当初父母在时,收留下一个义妹叫做路飘云。这路飘云是通城县人氏。

  父为秀士颇多才,常以诗书教女孩。这个飘云知翰墨,倒也会,吟香弄粉写幽怀。挑刺绣般般晓,容貌如花亦美哉。薄命红颜偏不幸,爹娘相继赴泉台。于归庞氏亲姑母,就把这,孤苦佳人过继来。两老夫妻亡故后,落在了,表兄手内更悲哀。

  话说这路飘云十四岁归到庞家,今已十七,这姑娘自后就落在兄嫂手中受苦。那些毛氏的儿女,衣裳鞋袜都是她一人照管,还要替他看领幼小孩儿。

  每对孤灯叹寂寥。父母双亡亲未定,表兄不是一同胞。芳心想到终身事,止不住,月下风前泪暗抛。虽则能诗无纸笔,也只好,自吟自咏不挥毫。于时告示诸城贴,庞福随人亦去瞧。看得分明和细底,忽然间,一条妙计上眉梢。欣叠叠,喜滔滔,口不言来意自摇。

  啊唷!大造化,好机会,我庞福的运气来了。这告示上说有个云南孟小姐,曾许配与皇甫公子。这个皇甫公子,不消说就是几年前我们武昌府画影图形捉拿的钦犯了。只因皇甫门中遇难之后,皇上将他赐婚与国舅刘奎璧为妻,孟小姐不肯,带了一个丫头荣兰,女扮男装逃走出外。如今皇甫公子做了王爷,万岁传下圣旨来,要寻找千岁夫人。我想倒有个主意在此。

  不如竟把妹飘云,充了真身孟丽君。大料本人无处觅,故而如此紧迫寻。若将妹子当堂献,我的这,富贵荣华顷刻临。就是官员查细底,也只要,照依告示上边云。飘云况且姿容美,怕什么,孟府千金充不成。

  啊唷,妙呀妙!这一来我就是收留送到的了,万岁爷还要赏赐我二十端宫缎,十二锭黄金。如若妹子做了千岁夫人,那忠孝王怕没有大大的谢礼。

  真正庞家时运来,吃穿不尽得宽怀。那时我要称员外,这一个,杂货行儿再不开。庞福心中筹划定,如飞趱步串长街。忙临自己家门首,推进柴扉就乱挨。喘得急时跑得快,绊倒了,寿郎四岁一婴孩。飘云正坐斜阳下,手做银姑侄女鞋。看见寿郎身跌倒,忙丢生活抱于怀。方才扶得娃娃住,毛氏房中跳起来。

  啊唷跌着了!托人托了鬼,姑娘是竟不相干的。

  连声诟啐出双扉,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