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假的啊!”
  我道:“也不尽然是妇女家吃上鸦片烟就不要脸,就是男子汉因吃上鸦片烟,父母不以为子,妻妾不以为夫,弟兄不以为手足,蹩脚的我也不晓得眼睛里看见多多少少呢!不过是中国的妇人,本来就无自立性质,若再吃上了鸦片烟,那就格外是朝死路上跑了!但是他那种行为,还成个甚么长三上书寓先生呢?岂不是直个儿像花烟间里的烟妓了么?我只可惜他那种白大食吃惯了,来日方长,一旦要用到自己的钱,未免肉麻难过,看怎么好?”
  柔斋笑道:“这种特别婊子,本来就是老鼠眼睛寸寸光,得一天过一天的东西。他哪里还有甚么深谋远虑呢?且更比别人多一种坏脾气,最喜欢目天下人为无知,除却他自己是聪明人,那外面的聪明人都死绝了。只要你晦气到他家里去,吃过一两台酒,碰过一两场和,他明日看见你,不问人家身上有钱没有钱,就要同你玩言化子。你若放明白点儿给他便罢,如其不然,无论在甚么体面地方,他就能不顾死活,硬坍人家台,说人家欠嫖钱,就把那种肉麻当有趣的话都一齐出来了:『哎唷!大少爷呀!侬先生是肉身陪伴耐大少爷的呀!怎么觉倒蛮会困格,酒倒蛮会吃格,现在到讨起铜钿来,就这样格瞎三话四的哇!』倘若要遇着一个些微顾脸面的人,你看怎么能受?你倒替他想想瞧。所以去年七八月间,我曾经听见人说,他同一个五六年前的旧客人讨嫖账,讨反了脸,那人本来就同他没有甚么交情可看,从前吃他的痗水,正在一肚皮牢骚没处发泄呢!现今两下既反了脸,就正好出这口怨气。他自己也明白从前把山东路人家走的不少,就是这几个钱旧账,也记不清是有是无了,赶忙的随风转舵,先又假哭了一哭,后又假笑了一笑,拍着那人的肩背放刁道:『二少耐还不晓得侬格脾气吗?侬向耐讨还这几个铜钿,实情是因为堂子里生意现在是越弄越弗局哉!耐同侬反仔面孔,阿要难为情?』说着,又把眼梢对那人眇了一眇,无如那人心里是一定主意,任凭你说下天书来都不把钱,索性给他一个三个不开口,神难下手。他也就乘此下台,忍着气转去。前天我又听见人说,他近来把带到上海去做小先生的那两个丫头连胞嫁掉了,身价一个是三千金,一个是九百金。大约此番又回苏州来做太太,就是得的这两笔钱了!”
  我笑道:“一个人卖惯了私盐走惯了硝,这倒也难怪他。但是那姓咸的大小是个朝廷的命官,究竟何所图而一定要这种破货,贻中 之羞呢?”柔斋道:“这件事越是做官的人家越难保。不是我替咸老六说句遮羞的话,从来强妻逆子,就已无法可治。爱妾流倡,自然是更加一等了,你就没有看见早日报上刊载淮扬道扬文升观察禀报督抚的一通禀稿么?我念给你听,你就相信,大凡小婆子是天下老鸦一样黑了。”
  说着,便又在怀内掏出一只小金表来,拿在手中,望了一望,见那表上的小针,刚指到酉正,就对我道:“哦!怪不得天要渐渐的黑下来呢,已快有七句锺了!寓处里开夜饭,忽然少了我这么一个人,岂不回去又要惹他们笑话我到哪里偷打野鸡去了么?”我笑道:“你没看见那月亮,先时是发白色的,此时渐渐放光了么?这就是天要黑了的证据了。至于说迟回去怕有人笑你打野鸡,只要自己从来未经做过这件事,就说何妨?我们只须催船家快一点儿走就是了,你说罢!”柔斋笑道:“我今日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表了。”因一面叫舟加劲荡桨,一面念道:
    据丁忧浙江候补府经历谢承忠呈称:职父原任淮扬道谢元福病故后,眷属流寓清江。职因丁忧回籍扫墓,讵有男仆王三、女仆殷奶妈,欺职弟连树等均在年幼,内外勾串,将衣服饰物偷盗一空,计赃值银一万余两。并敢播弄谗言,离间骨肉。职回查知,开单呈县押追,迄今日久,所追赃物无多,乞亲提究办等情到道。饬据清河县面,严讯该犯等,供词习狡,难以清追。查该仆王三及仆妇殷奶妈,欺凌幼主,离间骨肉,已属忘恩背义;尤敢勾通串窃,赃逾巨万,实难稍从宽贷。职道详加查访,该仆等狼狈为奸,平日恶迹累累,其狂悖情形,事关风化,未便形诸公牍。合境士民,咸为发指,即立置重典,亦属罪有应得。若任其狡供幸脱,此等悍黠阴险之徒,难保不挟嫌报复,酿成巨案。应将男仆王三一名,永远监禁,女仆殷奶妈一名,同恶相济,姑念妇女无知,酌予监禁二十年,以昭 戒,而肃法纪。除饬清河县遵办外,合无仰恳宪台,俯赐批示只遵。
  “小雅你想,既云事关风化,未便形诸公牍,不是中 之言是甚么呢?但这谢老道从翰林起家,金陵克复后,即以道员分省江苏,两任淮扬海道,提倡后学,雅重儒生,还不失为书生本色,无诈无虞的君子。怎么竟就新死鬼骨肉未寒,未亡人已心肠改变了呢?推原其始,总由于中国女学未明,人格自视太低。兼之妇女冶容诲淫,每甘居于希恩沽宠地位,几欲得男子怜爱则生,失男子怜爱则死。由此勾心斗角,日事花儿朵儿,颦儿笑儿,无一事不欲高出同侪,取悦男子;而又因束缚太过,往往面从心违。是以苟脱羁绊,未有不自幸超越男子管辖权之外,而寡廉鲜耻为所欲为者。我每见有孀妇骂街,开口便说:『我是没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