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没有空,今天是一大早就被城里一家大乡绅派了人来定去,说是定了请一位广东过来的唐抚台,吩咐的是今天四点钟。此时敢要到快了,请你老爷另外拣一间罢!”我忙道:“随便坐就是了。”那待者也忙答道:“有!有!有!这边五号空着呢!又是四面玻璃窗,就是隔壁局,也可以看得见的。”说着,便把我们领到五号房间里坐,一人面前派了一付刀叉,又送上一搭局票,一搭请客票。又问喝甚么酒?柔斋道:“上好的香槟可有?”那待者道:“有!有!有!待我去取一瓶来。”我听了,正要挡他,犯不着喝这么贵酒,还是改中国葡萄酒好。忽听见外面一阵靴响,走进几个短鬓长须,龜行鹤步的老者,一个个都朝那六号房间里走去。正是:
    方共琴樽说豪素,
    又从黼黻认衣冠。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释嫌疑妙判仰前型 说考试奇谈出后进


  我正在阻挡那待者去拿香槟酒,说我们犯不着吃这么贵物,还是改用中国自制的葡萄好,忽然一阵靴响,走进了几个白鬓斑斑的老翁来,一个驼腰鲐背,鹤发童颜,都怡然有长者之风。我就忙对那一起人看了一眼,只见内中有位是前任江苏巡抚陆公春。唉!这位真正是好官吓!可惜政府里有眼无珠,听其置散投闲,不加录用。一般仗马寒蝉,反得各居显要,尸位素餐,未免好恶倒置,令人不解。且他从前宰江宁时,曾经与父亲同寅,其时我们做上元外翰,他正由实授江宁县兼署上元篆务。及至后来,他开府陈藩,荐长江苏巡抚。我因从北京遭庚子之乱,避难南来,趁在沪寓无事,住苏州去谒见过他两次。当蒙俯念先情,恩礼备至。临行又厚赠资斧,以壮行色。所以我是的的确确认识是他,决不会指鹿为马的。但他那时做州县官,却不折现在一起膏梁文绣之徒,只知一日到夜同小奶奶打马吊,其余就是吓来吓的对着家丁用人,要倒八折二百五官腔。若地方应办事件,如抚字催科,学堂巡警,目下又多添一样洋人交涉,都一律的视官为传舍,等诸具文。
  我且说一件陆公从前在江宁县任上断的案子,事属离奇,判尤敏捷,诚不愧炉锤在手,游刃有余。方之蒲留僊《聊斋志异》中《胭脂》一则,洵足后先媲美。事缘有梅幕府者,延金生菊如为子教读。梅素性多疑,又加为诸侯师多年,遇事武断。忽谓其妾周荷姑及婢女银银与金生有私,遂致涉讼。陆公当日廉得其实在情形,授笔立判曰:
    照得梅绍章遣控金菊如一案,研讯数堂,迄无确供。中 不可言,何况事无实据。缧绁非其罪,肯教士也贪冤?本县观金菊如章句书生,乡村学究。适子之馆,未及半年;招我由房,难通一面。纵使《国风》好色,岂忘君子怀刑?梅周氏貌尚端庄,年非韶稚,久已与梅公而偕隐,何至见金夫不有躬?梅宦生长名阀,身袭崇封,遗抱数言,亦知大体,决不因主宾失好,自污污人。大约别嫌明微者,名门之家范;争妍妒宠者,妇女之恒情。周氏附中妇大妇之班。久抱衾裯而怨命;金生少经师人师之化,惟凭夏楚以收威。此豸娟娟,偶具先生之馔;群雌粥粥,遂疑逾东家之墙。梅宦偏听人言,恐疏闺范,嫌疑原当自白,防闲不厌过严。投牒公堂,初非好讼,今众口雷同,两心冰释。炎凉异性,荷菊非并蒂之花。贵贱殊形,金银岂一炉之汞?宾东未洽,别聘名师;婢妾无辜,仍还旧主。门楣善保,子孙必可兴昌;屋漏稍亏,神鬼岂能宥恕?倘该职专房有属,无调象驯狮之术,何妨开阁放姬?尔生员就馆不终,遇瓜田李下之嫌,益宜守身如玉。此判。
  诸如此类,足垂千古者,比比皆是。自有后日为公立传者,任搜罗瑰宝之责,无待我为赘言。惟尚有一事,措置颇极倜傥,足解人颐。
  相传公任民社时每喜黑夜微行,查密奸宄。一日,行至某处,忽见有三五秀才,相聚谈笑甚欢。公就立下来乘间问道:“君等议论风生,想皆名下士,应知此间邑宰陆某贤否?”不意内中有一个人答曰:“不好!不好!”公又问:“你如何知道他不好?”那人道:“凡为地方官者,俗称民之父母。现在我已四十岁,尚未娶妻;东邻有某氏女,年亦过花信,尚未有夫。岂有贤父母坐视其子女鳏寡,终其身而不顾耶?懂愦若此,乌得曰贤?”公闻之默然。黎审其姓氏里居,翌晨飞签捕之。一面悬牌示众,略谓:该文生某,藐视官长,肆为蜚谈,本县当定于某日处以极有趣极相当之刑法,以为目无长上者戒。届期许尔军民人等,咸来观审,切切毋违。特谕。一时此唱彼和,传为笑谈。无论认识那秀才及不认识那秀才的人,都替他捏着一把汗。有的说:“这刑法是件极可怕的东西,如今忽然以极有趣三字出之,又为该秀才藐视官长之罪之相当办法,难不成还会破天荒打板子么?或者上面一进说的好过,也叫他下面受相当之好过,弄个木驴子把他骑起来,游四城门,亦未可知!”有的说:“中国岁试发榜,是有名一县轰出二三十名屁股罩子来,向例不准用刑,此所谓士可杀而不可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