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心便慌,不思茶饭呆呆样,笔儿似樯,写来屁香。欹头曲尾田家帐,没思量,天尊苦恼,腹痛肚中膨。

  自此有了口号,越发没有人与他说亲了。
  忽一日,竟闻得了章太仆家有两位小姐,忙来寻那晏之魁。那晏之魁已曾娶过一个,因死了,思量续弦。白无文对他说了章小姐才貌兼全,闻来甚是动火,与兄各娶一个,岂不甚妙?晏之魁欣然道:“有如此尤物,怎么许久以知?我和你今日不若先降到太仆家中,去呼他几声‘岳父大人,小婿要求令爱为夫人,万望不吝。’他若不肯,‘岳父大人’、‘小婿’已叫得烂熟,名分定了。此计可妙么?”白无文道:“不妥,不妥。闻得这章老儿极是奇怪,见了你我这副贵相,先扫去一半兴。倘然要考起才学来,那时节,亲事未成,先要急杀了。”之魁道:“如此怎么处?”无文道:“闻得亲事必须媒妁,我与兄不若各回家去,求父亲为妙。我的求你父为媒,你的求我父作伐。谅一个天官之子,一个都宪之儿,这小小的太仆卿,自然惟命是从了。那时娶到家中,恣意作乐,真正快活杀了!”之魁道:“被你这两句话我的骨头先是酥推了。可快快回去,速速求亲,明日行聘,后日做亲,尚要迟两日哩!”
  两个说完,果然各自回家对父亲说知。那儿女之情人人有的,儿子这等说得如花似锦,岂有不听之理?先是白左都去望晏尚书,求他为儿作媒,晏尚书亦以其事相托说出来。都是章太仆之女,各各应允。
  左都别了吏部,即到太仆家来。有人通报,太仆忙忙接进。相见时,左都极其谦恭,太仆忙问道:“不知都宪公有何贵干,枉顾蓬庐?”左都道:“下官非为别事,因冢宰晏公令嗣,少年英伟,学力文章人人传诵,志不苟谐伉俪,必须金屋阿娇方许纳璧,所以未获齐眉。闻老冏卿令闺爱四德优娴,足与冢宰令嗣相当,下官特作月下老人,以为秦晋系丝之使,老冏卿谅不见拒耳。”太仆笑道:“足承都宪公雅意、冢宰公俯垂,岂不甚愿?但两小女俱已有托,不获仰攀显达,方命之罪,容当负荆。”左都道:“晏公朝廷重望,将来台鼎之期,不卜可知。令爱与令嗣成婚,未尝有所屈辱也。倘佛晏公之意,老冏卿能无虑乎?”太仆变色道:“婚姻大事自应择婿,岂以势分炎赫,遂易我从?若眷恋名位而以子女求媚取荣,此真狗彘不若矣!岂君子之心乎?断不敢奉台命。”左都见太仆说得斩钉截铁,没奈何,只得告别。
  白左都方去,晏吏部又到了。太仆接见之后,便谢罪道:“方才都宪白公屈驾到此,为贤郎未曾受室,极道冢宰公不弃寒微,欲与卑职连朱陈之好。不料小女福薄,俱已字人,不获从命,有佛冢宰公重聘厚情,故敢请罪。”晏吏部道:“原来令爱已许人了。所许何人?”太仆道:“所许云、水两位殿元。”吏部心下正不足意两人,便冷笑道:“他两位是簇新少年状元,自然该许,老夫辈过时颓货,料然不及他的。但是慢慢看去,新的可交,还是旧的可交,就是了。”太仆也笑道:“卑职这顶纱帽久已不欲戴了,蒙圣恩不获乞骸之举。若冢宰公可以见怜,得遂鄙愿,感踰百朋。”说得晏吏部无言可答,便艴然而去。
  太仆将此二事与二位小姐说知,文小姐道:“婚姻岂可势位相加,料也奈何爹爹不得。但是二状元处未曾订得着实,怕他别有所图。”太仆道:“我亦虑及于此,欲央人去竟说我还有两女,与他作合,料必不辞。”文小姐道:“如此万万不能成了。他毕竟疑是石霞文之计,为文小姐、石小姐两个作暗针也。”太仆道:“如此奈何?”小姐道:“孩儿倒有一妙计,不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两状元之心牢牢系住,两状元之身牢牢缚定矣。”太仆与湘兰小姐无不叹为奇绝,太仆道:“只是得一个不尴不尬人去说方妙,此人倒也难寻。”文小姐道:“孩儿倒寻一个绝妙的人在此。”太仆忙问道:“是哪个?”小姐便将前日松风来此说破的那秋人趋原与二状元有旧,央他去说,决不疑心。太仆便将名帖去请秋人趋。
  却说秋人趋在京开店,看见云、水两人中了状元,绝不与他计较,竟将梅再福的名认了自己真正姓字,久假不归了。心里思量要亲近两个状元,又恐章太仆女婿会面说破,不好意思。正在那里巧画一条计策去□相知,不期的太仆名帖相邀,满心欢喜,便欣然将胡须刷得光光,衣裳穿得楚楚,巾儿带得方方,牙儿漱得白白,方马鞋儿着得齐齐整整,白骨扇儿揩得干干净净,一程来见太仆。可躬尽瘁,满面添花,“老先生”、“老大人”,忙忙打恭;“晚生”、“小子”,“小子”、“晚生”,急急称呼。太仆与他说知此事,授计而行。
  人趋欢喜无外,即便领命到状元院中来。将两个禀揭央门上人传进去。两个状元各将揭儿开看,只见上面写着:
  
  晚辈旧相知秋丰贱号人趋谒见
  云锷老水伊老殿元老爷大人足下,幸祈勿拒,至感至感
  贱名单具

  外又有两个单帖上写道:
  
  眷侍晚生秋丰拜

  云、水二状元看了,笑个不住,只得出去迎接。秋人趋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