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生道:“小弟打听此人,原是一个刻薄子弟,此后还要提防他几分。”云生深以为然。
  万生是个有心的人,时时代云生打听。一日从县前走过,只见背后一人叫道:“万表弟,这几时怎不到愚表兄家里走走?”万生回头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利士图。原来两个是姑表亲,利士图为人不端,所以不大往来。这日偶然相会,只得叙了几句久别的话。一定要留万生到家,万生被他强不过,只得随他到了家中。忙叫小厮沽酒买菜。不一时安排齐整,两个对酌,万生问道表兄向来生意好么?”士图道:“承表弟垂问,能托赖洪福,粗足度日,只是财来财去,一向不济,今日有一桩事,倒也有些滋味,只是害了一个好人。”万生便问何等样人并何等样事,士图哪里肯说,被万生盘问不过,只得做个哑谜,道:“为头的都是乡宦子弟,一个是父亲现任宪司,一个是故宦的儿子,闻他是个穷秀才,为一件没要紧东西,把泼天大事要他承当,只怕这个穷秀才这两日在那里头痛哩!”万生一闻此言,明知是白公子陷害云生,便道:“表弟方才约一朋友说话,这时候在那里等了。”坚意要别。
  出得门,急忙到云生家里。云生见万生走来,举止失常,忙问道:“万兄今日为何这等慌张?”万生道:“云兄,不好了,你的祸事到了!”云生也吃一惊,道:“小弟因守□羹,闭门久矣,有何祸事?”万生便把撞见利士图,所说的话述了一遍。此时赤心,松风都听见了,无不骇愕。转是云生道:“小弟暗室无亏,衾影不愧,纵有青蝇,恐难玷无瑕之璧。惟道捕风捉影可以屈陷平人头上,此公岂无报应!”万生道:“兄所言未为不是。但此人爪牙颇多,更兼炎炎之势,谁不逢迎?欲加兄罪,何患无辞?弟为兄计,莫若更姓改名,游学他方,令先尊门生故吏,未尝乏人,偶或邀天之幸,获拔泥途,则大屈必成大伸。你若执意迟疑,祸患临身,噬脐何及?还要三思。”
  云生尚犹豫不决,到是赤心含泪道:“先老爷弃世之后,只有相公一点骨血,倘或遭人陷害,先老爷、先太夫人也不能瞑目了。万相公所言句句有理,只当游学他方,异日东归故乡,出这口气,未为不可。相公不要执迷。”云生被他两个说得厉害,也着了急,道:“非是小弟执迷,只是抛离先人坟墓,于心未忍。”万生道:“事已急迫,须从权为妙。”赤心道:“先老爷坟墓老奴自会看管,不要相公掛心。今日速办行装,省得临时不及。”
  万生连忙叫赤心备办行装,自己往家中收入几两银子,送与云生。云生就将剑匣递与万生道:“这剑原是英雄一物,岂肯为恶人点污?今送与兄,聊表一时分袂之情。”言罢,呜呜哭将起来。万生也不觉泪如雨下,道:“行不宜迟,倘被奸人得知,忽生不测。”云生只得拜别父灵,又与万生拜别,吩咐了赤心几句。赤心也叮咛了云生路上风霜保重话,并他日荣归故里之情。松风背了行李,主仆二人一齐出门。此一去,有分教:
  
  山头日月,楼上生风。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榻悬香积谁怜迁客是仙人 诗和齐纨不惜改妆寻吉士



  词曰:
  
  一味胡诌,髭须撚尽,那管调乖韵谬。洛阳有客实多能,始信道无盐貌丑。诗思如流,丹青远擅,云水成文非偶。何缘纨扇两怜才,默默地心知对手。
                      右调《鹊桥仙》

  话说利士图将银五十两送与洛阳知县,说此事必要锻炼成狱。那县官姓庄名佩,受了白公子嘱托,即便签了硃票,着两个捕人去拿云生。
  到了门时,打进去,早已空空如也。遂着落四邻,就叫赤心老仆,问他相公那里去了,他道:“我相公不做什么不法的勾当,问他怎的?”那捕人道:“还要嘴硬!你家相公现今交通蜀寇,有人出首,县里大爷着我们来拿他。”赤心道:“皇天有眼,哪一个天杀的诬害好人,我家相公久已在外游学。”捕人问道:“往哪里游学?”赤心道:“两只脚生在他肚底下,怎知他天南地北去了。”
  那捕人把赤心带到县里来回话。庄佩审问一番,赤心装聋作哑,胡乱答了几句。见他年纪已老,不好十分难为,只得吩咐收监。差人回复白公子,白公子又要把万生出气。谁知万生别了云生,也向他州外府去了。白无文空费一百两头,一些事不曾做得。尤、符二人不敢再帮白贲,连这赤心也慢慢的放了。
  再说云生同松风出了城,一头走一头想道:出便出门,还是走往那里去好?思量天下文风莫如浙江,而江南尤为人文渊薮,不若到彼,再作去处。遂一路过江而来,到了金陵。心里想道:吾闻姑苏乃人烟辐辖之地,且山水佳胜不下洛阳,况当初梅福也曾避迹吴门。万兄曾教我更姓改名,我这祸从看梅起的,就叫做梅再福吧。就叫松风以后只称梅相公,筹计已定,搭船竟到苏州,船从虎丘山过,还了船钱,上了岸。
  这时节已日落西山,月升东岭,主仆二人欲寻旅店歇宿,怎奈路生不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