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饮一番,装作醉态,凭几沉睡,方德见左右无人,心思不如趁此逃走罢。忍住疼痛,走出牢狱回京。
  那狱官知方德已去,令仍锁关狱门,小心照管,自进提督衙,回禀曰:“方德已逃走。”文贵曰:“知道了。”遂令退出,便对李通曰:“方德已去,谅可无事了。”李通沉吟一会,叫曰:“不好了,大人满门在京,必定断送性命。”文贵大惊曰:“却是何故?”李通曰:“逃走的人役回京去报,刘瑾一定发怒,大人宝眷,俱在国老府中。刘瑾必谋人杀害,消雪恨气。”
  文贵听罢,魂不附体,曰:“将军今可带领心腹家将二十名,扮作商客模样,赶进京城,密将家眷盗出若何?”李通曰:“末将亦是如此思量,早是赶紧打发为要,末将回家装扮就是。”说罢退出。
  文贵连忙着家将,选定二十匹马。须臾间李通已到。文贵嘱曰:“本帅全家性命,全靠将军身上,须要紧密。”李通曰:“末将此去,大人宝眷若已被害,这便无救。倘未被害,末将自然救回,决不有误。”文贵曰:“是。”
  李通随同家将,上马连夜出城赶上路程而去不表。
  且说刘瑾的家人,自提督府逃走,于路上闻得验破假金牌,方德收监,连忙星夜赶回京中。这一日早饭后进京,赶至太监府,来至后堂,拜见曰:“启上公公,金牌败露,方德被他收禁牢狱了。”刘瑾失色问曰:“金牌怎样败露?”家人便将“文贵先接金牌不疑,及后发出行李,欲同起程。转唤方德入,问说金牌弊实,当面明秤,只得二斤八两,或二斤五两零,轻重不一。小的们闻知,见不是势头,即逃回京。”刘瑾闻言,怒气冲天,大叫曰:“罢了,吩咐快唤穆宏、焦彩前来。”家人忙去请了穆宏、焦彩来。至拜见毕,问曰:“公公呼唤门下,有何吩咐?”刘瑾曰:“你可问那假钦差便知端的。”假钦差即将前情说明。穆宏、焦彩曰:“据此而言,非但门下不识金牌缘故。文贵亦不知其故,他既发出行李,欲同起程,谅必是遇能人看出,故复验金牌。”刘瑾曰:“闲话休说,我今即白白断送三十余两黄金。方德却又被擒,此恨怎消?”穆宏曰:“今已打草惊蛇,文贵越加提防,更难谋害。”刘瑾曰:“难道饶他不成?”焦彩曰:”公公着急报怨,某有一计,就可消雪恨气。文贵虽在山东,其老母妻子,俱在国老府中。公公可令心腹家丁,于今夜三更时候,假作盗贼,攻进府中,将他一门杀尽。有司官就知道,谁敢与公公结怨?必称被盗贼劫杀。”刘瑾曰:“极妙!但咱家今晚,宫中有事,须要进宫。就烦二位贤契,今夜行事。”二奸曰:“这倒容易,只是公公须令一人看守。倘文贵令人暗取家眷回去,我们岂不被他耻笑无谋?”刘瑾曰:“你等今便,只管下手,我先着人看守。若已经起身,亦即差人出城追杀。”二奸唯诺,辞别而去。
  刘瑾便叫:“吴芳何在?”原来刘瑾自刘健去后,另用一心腹小将,名唤吴芳,性酷嗜酒。当下刘瑾吩咐曰:“你可往国老府,了望家眷。若已经起身,可速来报咱家,即令人出城追赶结果。倘无动静,候至闭城回报,好待今夜下手。”吴芳曰:“是。”即起身欲去,刘瑾唤转嘱曰:“汝不可如平时沉醉糊涂答应。”吴芳曰:“这是紧要重情,奴婢怎敢吃酒误事?”便出了太监门,来到国老府前。只见府门紧闭无人。吴芳暗想,莫非知风逃走了?我若不问个明白,公公道我误事。即到对面一座酒楼,问店主曰:“对面国老府门户,为何恁早紧闭?莫是搬家他往否?”店主曰:“公公有所不知,国老远出,提督又在山东,老夫人治家严紧,恐家人在外闹事,每日关门闭户。小的见他适才还在出入,怎说搬家?”吴芳曰:“原来如此,烦劳了。”即起身,从后门还转前门观望。
  且说李通于是日午后己到京,令家将在城外看守马匹,须要轮替饱饮,不许远离。自己步行进城。想刘瑾的心腹,谅必到京面述,刘瑾必生谋害的紧,谅有差人在外边看守,我若不分皂白进去搬家,刘瑾定差人追杀,岂不连我一同被害?须看无人,方可进府。心中想定,已到街上,停步一看,遥见一人注视国老府门。李通疑惑,上前窥见,乃是小监形状,即移步向街尾而去。及吴芳到街尾,李通又到街头。二人来往逡巡。及至日头西斜,李通心中焦燥,倘天黑闭住城门,怎能保护家眷出城?我前又在文提督前夸口,必要保出家眷。如今刘瑾令人看守,教我怎能救脱?正所谓知事省事,不如无事。挨到天色将晚,李通恐其黑夜,更难逃脱,愈十分着急不表。
  且说吴芳等至日头西斜后,本是酗酒之徒,饥渴难当。恰遇经纪小民,出入城中讨账。即到对面酒店饱饮。因吃些酒,犹如渴龙治水。吴芳见了口角流涎,身边又无带着银子。因想这店主为人厚道,谅可赊欠几杯,便进店来。店主迎接曰:“公公同贵人,今日何暇在此?何不小酌几杯?”吴芳曰:“咱因等一契友未到,肚中饥饿,奈未带的银子,不敢造次。你若肯暂赊,来日即当送还。”店主曰:“公公何如人!莫说来日,便再停数日何妨?”
  吴芳大喜,便在店中座头坐下,曰:“只须四盘小菜,酒却要好的。”小二诺诺,连声送上酒菜。吴芳自斟自酌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