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堂中人再世,月中方得见嫦娥。醒后不解其故,一日偶同朋友出去逛西湖,娉娉打听生不在房内,同了传女兰苕,走到东房,向书桌上遍翻简犊,翻出一册《娇红记》,笑向兰苕道。“哥哥看这等书,岂不要坏了心术么?”即拿笔蘸墨,戏题绝句两首,写在卧屏之上道:净几明窗绝点尘,圣贤长日与相亲。
  文房潇洒无余物,惟有牙签伴玉人。
  花柳芳菲二月时,名园剩有牡丹枝。
  风流杜牧还知否,莫遣寻春去较迟。
  题罢归房,到晚上生归家,见屏上诗句,认得是娉笔迹,懊悔出去,不得相见,乃和其韵,用赵松雪体,写楷书于花笺以答之,诗云:冰肌玉骨出风尘,隔水盈盈不可亲。
  留下数联珠与玉,凭将吩咐有情人。
  小桃才到试花时,不放深红便满枝。
  只为易开还易谢,东君有意故教迟。
  生写罢,无便寄去,正踌躇间,忽见传女春鸿,冉冉而来,笑向生道:“少爷回来了么?太太听得少爷去逛西湖,搭朋友酒食逍遥,恐为酒困,打发我拿武夷小龙团茶来,与少爷醒醒酒。”生大喜,笑而接之。右手接杯,左手握住鸿手笑道:“娉娉既认我为兄,你何妨暂为我妇。”鸿笑而不答,生又道:“东园桃李,片时春光,有何妨碍。”鸿春心已动,遂与之呷。
  欢罢,向鸿道:“我有一信,烦你代与娉娉,能为我拿去么?”
  鸿答道:“敢不承命。”即取了简函,走到娉房给之,娉即放于怀内,嘱鸿道:“勿与母亲说知。”鸿答应晓得,娉即拆出读过,叹道:“清楚流丽,类哥哥之为人也。”此时娉娉与生两心相照,两情相爱,恨不合并一处,愿天与有情人成了眷属。
  无奈限于礼节,不能自由。正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再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六监督虚文兴医学 瞿医生伤命闹冤魂


  却说莫夫人有个娘家的侄儿莫虚斋,父亲友兰,曾任藩司,虚斋自少不肯认真读书,荒嬉废业,不能成才,专好结交那些绅宦中有权势的,如六亨兰侯孟生之类,酒食征逐,作勾栏押邪之游。六亨兰最会巴结上司衙门,上自抚藩,下至道府,无一不夤缘到家。所担任的要差,通统有十数项,如武备、财政、学堂无一不归其掌握。他却滥用私人,蟠据要路,分赃析肥,家私巨万,终日里打茶围,叉麻雀,花天酒地,嬉游若狂。至于所办的差事,不过略具形式,一切内容腐败的情形,种种难以枚举,深恐文明日启,民智渐开,攻击者愈多,想要创一个未有的善举,以保其名誉。想到现在杭城内外,大小学堂,已属不少。惟医学堂尚没有人创办,我不如出头,邀集绅商及医界,集款兴办。一则可以掩饰上司的耳目,二则可以要给地方的声誉。遂议定城隍山阮文达公祠,为开办医学堂的所在,延请莫虚斋为总教习,因其曾经从过瞿逢时习过一年医的。用侯孟生为账房,自己为监督。又请了余仲翔、王利文、丁宝树、汪筱卿四人为分教习,共招学生四十余人,分膳宿与走读两等。
  膳宿者,每月十二元,走读者每月六元。未开学以前,先请人做了一张传单,又登了报纸,传单上写的,大约说:现今医道式微,不能精进,远不及东西洋,由于无学堂以造就人才的缘故。本学堂以造就医界人才为第一宗旨,卒业以后,有多少好处的话。人家阅之,信以为真,于是多遣子弟,到学堂来习医。
  开学那一日,六亨兰邀请许多外商学界,行开学礼,来宾有三四百人。一切模范形式,尚觉好看,不过未分课程。每日学习何项功课,亦从未宣布。初起的时候,总教习莫虚斋尚每日到堂,四个分教习,亦日日到堂授课。不过教以《素灵类纂》、《汤头歌诀》等书,还只读而不讲。学生也有初学的,也有已用过医书工夫的。那班初学的,尚可欺饰,那班用过工夫的,颇不以为然。起初尚不过诽讲,以不晓得教习的学问深浅也。
  有一日,学生邹小容等莫虚斋来时,向前故意问道:“王肯堂王孟英是那一朝人物?”虚斋答道:“王肯堂是王孟英的爷,乃本朝咸丰年间,我们浙江的人,你们到底学问浅薄,连我们浙江的同乡,都不认识么?”邹小容听得,与旁边三四个学生不觉大笑,虚斋道:“你们笑什么?我是有书为证的。其父肯堂,这句书难道你们没有念过么?”内中有一个汤慕莘说道:“这也罢了,敢问张景岳是那朝人物?”虚斋道:“嘻,这个人那一个不知道,张景岳即是张仲景,闻说他曾做过两部医书,叫什么《伤寒论》、《金匮翼》,这两部书,我虽没有念过,记得瞿先生说是最好的,你们也应该去读读,方晓得张景岳是医生中最有本领的人呢。又闻得人说张仲景的《新方八阵》是诸葛亮传授,从八阵图化出来的,所以用来很觉神妙呢。”学生等愈觉哄然,正在为难之际,监督六亨兰进来,学生等见监督来了,遂各散归座位,亨兰见许多学生,围绕着虚斋,只道是讲授功课,反向虚斋拱手道:“辛苦辛苦。”虚斋支吾了几句,遂同亨兰出门叉麻雀去了。虚斋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