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娉道:“洋参、麦冬等服之固有害,至于桔梗,古方多有用者,何为不可?”生道:“桔梗、升提,古方甘桔汤用他,以载甘草上行,乃治少阴肾经的喉痛,与治咳嗽宜用疏降的法不合,服之往往使人气逆痰升,不能着卧呢。吐血一症,由伤风咳嗽而起的十之七八,由虚劳内伤而成的十之一二。医者多用熟地五味,洋参二冬,酸敛滋补之品,将风火痰瘀尽收在肺管中,使其咳嗽不止,致元气日日震动,肺既不宁,肾亦不安,终至于死。所谓吐血不死,吐血而咳嗽。若再误治,则无不死的。盖吐而嗽者,当清肺降气,略佐养阴的品,尚可十愈五六。
  若单吐血而不咳嗽的人,乃喉中血络破损,放血从络出,不必服药,亦能自愈。若重的只服轻清补络止血的药,即可除根。
  若用熟地、五味等药,则必至死而后已。以外病症,误治者尚多,略述这数项,就今最甚的而言哩。”娉娉道:“哥哥此番议论,真是婆心苦口,切中时弊,病家知道,可不为庸医所误,医家知道,可不至戕人生命,真金玉之言,有功于当世不少。”
  正是:怅望浊世谁青眼,力挽狂澜是素心。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弃誓背盟生死离别 冒牌售药暗诈明欺


  却说娉娉与吴生,日间在东厢,谈论医道。此日正是七夕佳期,到了晚上,娉到佛堂内,请于母亲,在内堂之上,给个彩楼乞巧,摆列瓜果,陈设肴馔,焚香虔拜,夫人谓娉道:“久不见你做诗,今夕天上佳期,人间良夜,或诗或词听你所便。我当请吴郎进来,与你讲论。”娉唯唯听命,心甚欢喜。
  夫人乃差春鸿去请生到来,夫人请生坐定,向娉道;“你诗做好么?”又谓生道:“俗说今宵天孙赐巧,小女辈未能免俗,摆设瓜果等东西,故请郎君同来,赏贺佳期。”娉娉已做得七绝二首,呈上,墨痕犹湿,生接而吟云:梧桐枝上月明多,瓜果楼前艳绮罗。
  不向人间赐人巧,却从天上渡银河。
  斜躺香云倚翠屏,罗衣先觉露华零。
  谁云天上无离别,看取牵牛织女星。
  生读罢赞道:“清华流丽,可比苏若,小生虽不敏,亦当效颦,但恐白雪阳春,难为属和耳。”即和原韵道:流云不动鹊飞多,微步香尘满袜罗。
  若道神仙无配偶,怎教织女渡银河。
  娟娟新月照围屏,井上梧桐一叶零。
  今夕不知何夕也,双星错道是三星。
  生写完,娉念过,亦赞了两句,然后大家入席饮宴,尽欢而罢。
  是夕娉与生又学牛女渡河相会,不料牛郎织女自今夕一度,以后便成永诀了。次早生得家书,闻母亲讣音,恸不欲生,幸莫夫人解劝百端,方进饮食。夫人差滕欢,雇轿去抬边氏到来,告诉道:“我有一紧要之事拜托,本知能为婉曲周旋么?”
  边氏道:“愿闻那样的事,若可效劳,无不从命。”夫人道:“娉娉年纪已长,欲觅一快婿,烦求妈妈执柯。”边氏笑道:“老拙久存此心,但未曾明言,今老太太门下自有佳婿,而犹想他求,真所谓道在迩而求诸远了。”夫人叹道:“莫非说吴生么?佳则佳矣,然其中另有个缘故,以吴生才华,飞黄在即,必登仕途,无如远住他乡,我女配他,他必带去,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时刻不见面,尚且想念,况远嫁他乡,宁死不忍。所以从前吴生来时,拿他母亲信来,道及此事,并述从前指腹之誓,我屡次要想答信,总为这个缘故而止。是以当吴生面前,亦绝口不曾说及。以生才子,自有佳人配他。我女陋劣,不足道呢。烦你委曲到吴生面前告知,使他别择良家。”边氏即与生说知,生叹口气道:“我久已知道。现今寒门,重遭大放,行色匆匆,中肠寸断,何暇计及此事?虽然此先母意也,求妈妈善为我辞,岂不闻圣人有言: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既订前盟,息镶在彼,天地鬼神,昭布森列,岂可因我母亲已亡,而背盟弃好?闾合下贱,尚不食言,岂有堂堂夫人而失信哉?
  妈妈以大义责备夫人,或者可允,我当奉千金为谢。”边氏道:“吾哀王孙而代为说合,岂望报哉!”遂到夫人前,反复开陈大义,夫人道:“你虽巧为说客如苏张,其如我不听何!”
  边氏即不言而退,以告吴生,生下泪道:“死生之期,从此定了,盖知娉宁死决不肯改嫁他人也。”即教吴福收拾行李,急欲奔丧回家。娉闻知姻事不谐,生即日欲去,与春鸿、秋蟾等打听夫人困睡,私下在柏泛堂设席,请生进来相别。两人相抱哭泣,哀动左右。春鸿等亦呜咽流涕,不能仰视。嫂嫂直哭得昏去,幸生与春鸿救醒过来,尚带哭说道:“哥哥此去不来了,想从前与哥哥无日不握手谈心,妾本非贪淫等辈,实因与哥哥既有母命夙誓,谅可以偕老百年,故暂且权从,今既不谐伉俪,此恨何极!从今以后,妾亦不留于人世了。愿哥哥节哀顺变,保全金玉之躯,服阕占魁,别仪佳偶,宗祧为重,勿久鳏居。
  妾命薄春冰,身轻秋叶,云泥路异,浊水清尘,既已委身于君子,断不托体于他人,即当毕命穷泉,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