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一会子,人熊果然赶到。左瞧右瞧,好似寻什么东两似的。众枪齐发,连放了三排火枪,才把人熊打倒。都仁赶出,照定喉管两刀,堪堪的结果了性命。他臂上那个伤痕,就是被藤穿伤的。”春泉讲罢,姨太太道:“我当是什么奇闻,这种野兽吃人事情,讨厌的很,不要讲了。”春泉道:“还有一桩,真是奇闻了。上海地方的佛店,都是暗做台基生意的。租了一幢或是两幢房子,门口挂着块牌子,题的名不是慈悲禅院,就是养真道院,无非是遮人耳目的勾当。里头洞房曲室,收拾得同堂子差不多。那几个口念阿弥的佛婆,吃饱了饭,赶东赶西,专替人家拉皮条。”姨太太道:“这种事情都要算为奇闻,吃饭喝茶也算得着奇闻了。上海住了这么年数,辫子还这样的曲,亏你羞也不羞,还要巴巴的告诉我,我倒替你有点子难为情呢。”春泉道:“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佛店做台基生意,都是偷偷摸摸干的。官府虽然不去管他,承他情,倒还顾全官府一点面子。那里晓得愈出愈奇,现在浙江路上有家子佛店,竟堂堂皇皇挂着块台基牌子,你道奇闻不是奇闻。”姨太太笑道:“你上了人家的当了。那是断然没有的。他挂出了台基牌子,不要说别的,巡捕房里先要不肯答应,还能够在租界上立脚么。”春泉道:“这是我亲眼瞧见的,怎地会错。”姨太太道:“总是你一时眼花,瞧错了。”春泉道:“我看得清清楚楚,招牌上四个字是天合道院,那不是台基招牌是什么?”姨太太听说,卟哧一笑。春泉道:“你笑甚么?难道还不好算台基招牌么?”姨太太道:“他明写着道院,如何好硬派他是台基?”春泉道:“天合两个字,却是天作之合的解释。”姨太太笑道:“上台基的人,能有几个同你这样咬文嚼字,咬文嚼字的也不会到台基上去了。他这名儿,也当是读书人故意和他玩。题上了,他自己又不懂,埋埋虎虎挂了出来,你倒又把他当作奇闻。像你这样大惊小怪,才真是奇闻呢。”春泉道:“还有一桩,你总也要希奇了。就是做轮船买办的张咸贵,他曾经做过官的。”姨太太道:“做官的改做生意,做生意的改做官,更是算不着什么希奇事情。上海滩上,这种人不知要有到多少。”春泉道:“张咸贵就在做官时光,闹出一回大笑话。他从前在江西一个什么镇上,曾经做过一任巡检。这时候,衙门邻近有一位姑娘,生得十分标致,绰号叫做白玫瑰,咸贵出去拈香,一眼瞧见了,就喝令轿班停轿。轿班道:‘回老爷,这里不是城隍庙呀。’咸贵也不回答,露出一副贼忒嘻嘻面孔,两只贼眼,射定了白玫瑰,一瞬都不瞬。轿班见了,不禁都窃笑起来。白玫瑰见了咸贵这副贼形怪相,忍不住嫣然一笑。这一笑不打紧,把个张咸贵,差一点子就要笑的疯魔,忘记自己是个地方官,也忘记穿着公服,坐着轿子嘻皮笑脸,把铜铃大两个眼睛,溜来溜去,不住的丢眼风。轿班相语道:‘瞧不出这位老爷竟会这样的风流。’此时白玫瑰不好意思,掩上门走了进去。咸贵方才神定,问轿班怎么还不走路。轿斑道:‘我们要紧瞧老爷做俏眼,老爷你的俏眼功夫真好,方才几个眼风,勾得这女子的魂灵儿都到轿子里来了。’咸贵喜道:‘女子的魂灵儿都被我勾住了么?’一个轿班道:‘休说这女子,就是我们的魂灵儿,也都被老爷勾引去了。老爷你的俏眼功夫,是那里去学来的?’张咸贵道:‘我老爷的俏眼,还过得去么?那是姨太太教给我的。你们喜欢时,等我老爷空闲了,慢慢教导你们。’众轿班道:‘最好求老爷恩典,叫姨太太教导小的们,小的们就感激不尽老爷大恩了。’张咸贵喝道:‘放屁,姨太太教导你们,我老爷不要加上个乌木顶戴了么,混帐,混帐,快走,快走。’众轿班才忍笑走路。拈香回来,张咸贵就向姨太太说:‘衙门左近那家的女孩子,生得倒很齐整,你认识没有。’姨太太道:‘这里邻舍都是小户人家,齐整孩子是谁呢?噢,除是尤裁缝家女孩子,绰号白玫瑰,还有几分姿色。老爷说的不知可是此人?’咸贵道:‘叫白玫瑰么,妙极了,又香又白,叫老妈子去喊他进来。’姨太太道:‘喊他进来做什么?’咸贵笑道:‘你道什么呢,快叫老妈子去喊,快叫老妈子去喊。’姨太太道:‘喊了来你倒开心,我可不管帐,你有本领你自己叫人去喊。’咸贵道:‘我自己究属不好意思,谢谢你,这事只好劳动你了。’姨太太笑问;‘我替你喊了来,你拿点子什么谢我?’咸贵咬着姨太太耳朵,不知说了句什么,说得姨太太顷刻面红起来,悄骂了两句,别转头不理。咸贵无奈,打叠起蜜语甜言,千央告,万央告,又应许了姨太太几款特别权利。方才答应。当下就派老妈子到尤裁缝家,说是,姨太太命令,叫请姑娘去逛逛,因为衙门里没个知心伴侣。白玫瑰听了,早已明白透彻。白玫瑰老子娘,见司里姨太太来请自己的女儿,好似穷秀才梦中中了状元,这快活真是难言难说,忙答应就来。一面催促女儿打扮,说道:‘我的儿你好运来了,今年正月里陈瞎子替你算命,说你应遇贵人扶持。现在司里姨太太来喊你,果然应了这句话。我的儿,你将来要做诰命夫人呢。我们两口子,可靠住你了。’白玫瑰道:‘妈不要麻缠。’他娘道:‘陈瞎子算命你也听见的,他说你要做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