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找还问他,比了司里太太如何?他说大起一倍还不止。我想司里老爷是九品官,大起一倍二九一十八,不是现现成成一个十八品诰命夫人么。’尤裁缝道:‘你晓得点子什么,官职越大,品极越小,县里大老爷只有得七品,倒做了司里老爷的上司。’尤老太婆道:‘这样说来,最大的官只有得半品了。’尤裁缝道:‘这倒没有仔细。’说着却一眼望见老妈子站在当地,慌道:‘哎哟,你只顾闲话,妈妈在此,茶也不去倒一杯。’忙把自己坐的凳子,双手端过,说道:‘立客难当,妈妈快坐坐。’老妈子道:‘坐倒不消,尤司务谢谢你,叫你们姑娘快点子打扮,姨太太立候着呢。’恰好白玫瑰打扮完毕,黑布薄棉袄,黑布棉裤,罩着个月白竹布饭单,上面搭着个银搭纽,脸上薄薄敷些脂粉,那个发髻倒也梳得乌油滴水,光滑非凡,耳朵上两个时式银环子。老妈子赞道:‘好齐整的姑娘,怪不的老爷要魂荡。’引进巡检衙门,姨太太一见,就执着手问好,亲热得要不的。姨太太又引他见过老爷,坐在一间里,讲讲这样,问问那样。白玫瑰初还怕羞,不到一个钟头,缠的熟了,便也有说有笑起来。当夜就留白玫瑰在署吃饭,直至深夜黄昏,才叫老妈子相送回家。尤裁缝夫妇接着,询问‘姨太太叫进去有什么事?’白玫瑰道:‘也没甚事情,姨太太因为一个子闷不过,叫我进去谈谈,解解闷。’他娘道:‘这真是难得。’白玫瑰道:‘姨太太和我真也前世有点子缘分,不知怎样,一碰面就会要好得要不的,他也不肯放我,我也不肯离他,现在姨太太还要过继我做干女儿呢,我已经答应他了。’他爷娘自然愈加喜欢。尤老太婆道:‘我的儿,你真是爬高了。’尤裁缝道:‘咸货店王先生,欠我四百五十文工钱,横讨不着。竖讨不有,现在我们和司里老爷攀了过房亲,可不怕他了。再不还就会叫司里老爷办他。’过了几日,白玫瑰真的拜认张咸贵姨太太做干娘,从此便常被姨太太留在衙门里,连日连夜不放回家。这白玫瑰在家里头,姘头轧的本是不少,现在进了衙门,老相好都不能朝夕相会,害得这些少年像热锅上蚂蚁似的,奔来走去,没做道理处。内中一个叫滑头阿二的,想出条计策,告诉众人道:‘我们只要到衙门前后去,高唱四句头山歌,白玫瑰听得了,自然会出来了。’众人齐声赞好,于是群至衙门前后,高声歌唱。有的唱姐妮山歌,有的唱栀子花山歌,也有唱五更调十相思的。前唱后和,热闹非凡。众人正唱的高兴,忽见奔出两个司兵,喝问‘那个囚囊在这里乱唱,抓你进去见老爷。’说着扬开手来捉,众人一哄散去。有两个走得慢一点子,就被擒住,拖到里头。张咸贵已坐候在那里了,连喝‘带上来,带上来。’姓名也不问,只喝你们唱得好山歌,混帐东西,唱得好山歌,忘八代。这两个人倒也都是硬汉,挺问道:‘老爷,唱山歌也犯法的么?’张咸贵怒喝:‘你敢挺撞本厅么?本厅要办你就办你,要不办你就不办你,管你犯法不犯法,须知本厅是朝廷命官,顶撞了本官,就是得罪着朝廷,就办你个死罪也不为过。现在且从轻罚你在大堂上,长跪五天,放你出去。’说毕,踱了进去。司兵押两人跪在大堂两边,那知这两人跪在地下,依旧高唱不绝。张咸贵怒极,重又坐堂。此时早哄动了阖镇的人,都来观看。张咸贵道:‘你们这班混帐东西,都不是好人。只瞧额上覆着的前刘海,男不像男,女不像女。也罢,你们既然喜欢做小孩子,本厅索性成全了你来。快传两名剃发匠来。’司兵不敢怠慢,立刻传到了两个剃头司务。张咸贵命把两人辫子剃去,只留四周一圈,剃成个金钱顶样子。剃头司务如法炮制,飒飒两响,两条油松扑辫,齐都休了。(贤有司皆能如此,张园剪发大会,为多事矣。呵呵)不一时,早已修剃光洁。猛瞧去活像个小尼姑,看的人无不拍手狂笑。咸贵见众人喧闹,老羞变怒,举目向人丛中瞧看。见有前刘海长一点子的,喝令快拿。拿住了就令剃头司务剃剃。时路朋友一闻此令,慌忙拔脚奔逃。脚快的跑掉了,跑不快的就遭着晦气,一总剃去六七个小滑头。内中有一个,恰巧是镇上绅士的儿子,就被绅士上省告了一状。张咸贵不善弥缝,竟就此坏掉了,才到上海来改做生意的。你道希奇不希奇?”欲知姨太太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奔角稽颡心惊狮吼 握拳透爪气慑奸雄

话说姨太太听春泉讲毕,笑道:“这张咸贵真也会玩。”一语未毕,见房门口一个小子一探头,春泉喝问是谁,走进门见是阿根,手里拎着件东西。姨太太问:“这是什么?”阿根道:“刚刚一个人送来的,放下就走,不知是什么。”春泉道:“不要送错了么?”阿根道:“上面有字写着,地址姓名倒都不错。”春泉接过一瞧,见是方方一包红笺上写的是:饬仰送新马路梅福里费公馆呈费春泉老爷升。下面署名是梅心泉三字。诧道:“心泉送什么东西与我,为甚方才并没有提起,奇怪的很。”姨太太道:“且拆开来看是什么东西?”春泉亲自动手,先把缚着的麻线解去,再拆那张皮纸,见封口上还烫着火漆印,封固的很是严密。拆去‘层又一层,拆去一层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