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票。春泉的局,不用说得是梅雪轩了。起过手巾,大家入座。此席为春泉接风而设,春泉自然坐了第一位。余人依次坐下。梅雪轩就在同院,轿子也不用,早过来了。走进房门,几步路走得软而且稳,一袅一袅,宛如春云出岫相似。走到身边,扶着春泉椅背,款款坐下。此时,梅雪轩已晓得春泉是金华富户,有点子想头,所以应酬得十分巴结。一坐下就自拉胡琴,唱了一支小调。把个春泉听得忘了情,张开着血盆大口,瞧着梅雪轩,眼睛一瞬都不瞬,好似吞得下似的,连静斋劝他喝酒都没有听得。梅雪轩见他这个样子,眉梢眼角故意卖弄风情,把个费春泉弄得像雪弥陀向太阳,浑身融化。梅雪轩更放出勾魂摄魄手段,慢慢的一问一答,引起谈锋。两个人虽系新知,宛如旧识,竟然咬着耳朵,密密切切谈起心来。直到客人的局齐了,静斋要春泉摆庄,才把话头打断。春泉道:“摆庄我就摆个二十杯内外通如何?”静斋道:“通只二十杯,春翁还是摆了内通罢。”周介山道:“是大杯还是小杯?”静斋道:“二十杯自然总是大杯了。春翁是洪量,总不见会摆小杯的。”春泉还没有回答,梅雪轩早附着耳道:“你现在扰了马大少的,可要还还席?不如席散后到我房里去,也摆个双台还敬还敬他。”春泉点了点头。梅雪轩道:“你自己要做主人,还是留点子量的好,不要喝醉了不能够敬客。”春泉连连点头,就向静斋道:“二十杯内外通,且摆了小杯。兄弟还想自己做主人答老哥的东,要尽量请停会子尽罢。”静斋听说春泉马上要答东,晓得已被梅雪轩灌足了迷汤了,喜欢道:“那一定要奉扰的,可是就在梅雪轩处?”春泉道:“是的,就费静翁神,替兄弟代邀在席诸位,可否我们就原席几个人,一个客不添,一个客不减。”静斋说了,众人一齐应允。春泉见众人尽都答应,心上十分快活,伸手划拳五魁八马,一个个划下去。不多几时,二十小杯的内外通,早都完了。接着就是瑟公的令了。瑟公是三小杯通关,等到各人的令行完,差不多菜也快齐了,大家忙叫拿干稀饭吃过,谢了主人,一同出席。

梅雪轩房间就在楼下不多几步就到了。到得房里,台面已经预备停当。春泉向静斋道:“这里头规矩我是一点子不懂的,费神替我代为招呼招呼。”静斋道:“那是很应效劳的,很应效劳的。”遂要过笔砚来,替众人开好局票,交外场先行发去,一面叫起手巾。春泉执壶在手,恭恭敬敬,定静斋第一位。静高要推辞时,介山道:“客从主命,静翁不必推让。”静斋只得罢了。众人坐定,梅雪轩含笑招呼,执壶敬了一巡酒,应酬得异常圆到。真是满场飞舞,八面张罗。众人因春泉是个资本家,都十分的奉承。畅饮欢呼,猜拳行令,吃得异常有兴。春泉酒量本是有限,又因静斋有意作弄,不许代酒,多输了几记拳,喝得个稀泥烂醉,睡在炕上,宛如死狗一般,连众客作别都没有知晓。梅雪轩见众人去了,时候已经不早。想把春泉扶到床上去睡,连推带唤,扶了半天,那里扶得动半点子。没奈何,只得打发娘姨等出去,掩上房门,把炕上的烟盘移过了,自己也侧身陪睡。又取一条薄被来,轻轻替春泉盖好。春泉直睡到四点钟敲过才醒过来。一翻身,觉身畔睡着个美人儿,一股香水香从鼻管里直钻进来,香得满心里都痒痒地,全身四肢八节没一处不酥麻。趁着灯光瞧时,见梅雪轩惺眼矇眬,口旨芬馥,不由的不魄荡魂飞。正想凑上去香他一个面孔,梅雪轩早被惊醒。问道:“你这会子怎样?方才唤你不应,我们吓得来。现在可好点子没有?”春泉道:“我现在酒已醒了,觉着口渴的紧。可有茶我要喝一口子。”梅雪轩道:“我们莲子壶上炖好着开水,冲一杯玫瑰露你解解酒可好?”春泉道:“玫瑰露可是甜的?甜的东西我极喜欢。”梅雪轩揭开被儿,轻轻走下地去,取了只小杯子,又取出一瓶玫瑰露来,倒上了小半杯,用开水冲了个八分。先试了试冷热,才走过来。春泉已经坐起来了,梅雪轩把杯子送到春泉口边。春泉就在梅雪轩手里,一口一口的吸。不多几口,早吸完了。觉得香甜异常,十分的可口。梅雪轩低声问道:“可要床上去睡?”春泉大喜。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再讲。

第三回 盘旧店呆东中计 吃花烟俊仆销魂

话说费春泉,这夜住在梅雪轩院中,自然是一宿无话,何用细表。从此与马静斋却攀了一层戚谊,变为襟兄襟弟,便格外的知己起来。每日和周介山、毛惠伯等一班人,你请我,我请你,闹得个烟雾腾天,早把算帐两字忘记在九霄云外。静斋晓得他已经入彀。这日,静斋叫了几样菜,留春泉在艳情阁房里便饭小酌,艳情阁也在旁边陪饮。静斋无意中说到生意上来,又渐渐劝他上海来开栈自做。春泉道:“自做好是好,只是祥记为甚亏倒了这许多款子?我心里究有点子胆寒。”静斋道:“祥记的亏倒,是不关生意上的。照生意上算起来,非但不亏,还多着好多银子呢。就是现在倒虽倒了,照着这点子生意,就拿这块牌子盘给人家,一二万银子是飞飞燥有人要的。前天有个宁被大资本家姓李的特地来拜我,要盘我们这店,肯出到二万银子。我因为祥记两字是先严手创起来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