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先把牛奶点心等送上,却都装在高脚玻璃盆子内。马小姐笑道:“妈可要叫两个堂唱来,热闹热闹?”马太太道:“你又要出枪花了。”马小姐道:“不是呀,费太太等都是远客,叫了两个局,好似好玩一点子。”费太太等不懂,忙问:“什么叫做叫局。”马小姐就把叫局的缘由说了出来。费太太道:“这么说时,我们妇人家也好逛窑子的了?”马太太道:“妇人家逛窑子,上海地方不算什么希奇事情。不要说光是叫个巴堂唱,就吃花酒住夜的也多的很。”费太太不胜羡慕。开言道:“上海究竟是快活地方,女人家也能够这么快活。我一竟说前世不修,投胎投了个女身,拘拘束束,一辈子关在家里头,只好眼看着男子恣情作乐,几时能够像男子般快活一道儿,就减掉点子寿数也甘心。”说着,回向两位姨太道:“我不是一竟同你们这么说么。”大姨太、二姨太齐应道:“谁不愿这样,只是再不料竟会有偿愿的日子。”马小姐见费太太等这么说,顷刻兴头的了不得,嘻开着小口,向马太太道:“妈我们索性替费太太多叫几个来,尽让拣选拣选,拣对了就好攀一个相好。”马太太道:“随便你罢。”马小姐真也来得,使笔如飞,不多会子早写了一叠的局票。费大小姐斜眼望去,见什么同春坊沈彩林、迎春二苏玉兰、西公和王翠芬、六马路周碧桃、兆贵里甄可卿、三马路梁双玉、清和一花媛媛、吉庆坊何月仙、清和二王者香、日新里醉芳楼、祥和里卧云阁、精勤坊叶小月、安乐里金素娥、普庆里谢絮才、南平安赵三宝、迎春四文巧林、清和二十里红、清和沿惜红别墅,还有几张放得远了,望去不很清楚。只听他道:“你们六位每位三局。”新姨太道:“你自己呢?”马小姐道:“我和妈本底没有相好,现在说不得,只得也叫两个来奉陪奉陪。”局票发去,不一时,第一道汤先上来,大家用匙喝着。费太太酒量很好,嫌葡萄酒没味道。马太太叫西崽斟一杯勃兰地来。费太太尝了尝,才道还是这个,可以喝喝。马太太道:“勃兰地味儿果然厚一点子,只可惜是外国货。太太你不知道,我们现在进了国货会,外国货是禁用的。今朝为了太太,说不得只好开一开禁了。”费太太问:“甚么叫做国货会,我可没有听人家说过。”马太太就把国货会立会的缘由说了一遍,费太太道:“我偏不信这件事,你们这几个人,容容易易就会办的成功,发起这会的人,恐怕第一个先要犯禁呢。”马太太道:“别个可不知道,梅太太我可保其决不会犯禁的。”费太太道:“嫂子我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既然主张国货,我们今天就不应在这里吃饭。”马太太听了,面孔一红。马小姐连忙分辩道:“不呀,这里名为大菜馆,所用作料都是中国东西。就是方才的葡萄洒,也是中国自造的。”说着,叫的局陆续到了。众倌人见在席都是女客,应酬得比众巴结,太太小姐叫得应天价响。唱曲的唱曲,讲话的讲话,热闹得不可言喻。费太太举目四顾,见倌人娘姨大姐挤了一屋子,大莱台四周团团围住,几于水泄不通。而来者还络绎不绝,不觉乐甚。连喝了几口酒,把众倌人逐个逐个打量起来。看到自己身后那个叫醉芳楼的,一张一团和气面孔,讲起话来眯眯笑,不觉大对其意。就执着醉芳楼的手,问他十几岁了,觉其皮肤细腻风光,殊在自己之上。醉芳楼见问,忙笑眯眯回答了声十八岁。费太太笑向新姨太道:“我说句惹气话,比了你再要好点子呢。老爷娶得你,我也娶得他。”遂回问醉芳楼道:“你可肯嫁给我不肯?”众人都掩口而笑。新姨太十分不快,当着众人又不便发作,只得勉强忍耐。醉芳楼知道费太太赏识自己,遂放出全副本领来周旋。太太长太太短,拍得个费太太满心欢喜。大姨太叫来三个局,独看对了谢絮才,只和絮才两个讲话。二姨太却对意了赵三宝,其余两位小姐也都拣有意中人。只新姨太淡淡的敷衍着,并不十分认真。马太太母女,都是阅历深沉的,自然总没有新奇事故闹出来了。一时六道大菜吃完,马太太再要加点,大姨太道:“再要吃时,肚子都撑穿了。”费太太也说“够了,够了。”于是西崽送上咖啡茶,出局大都散去。只醉芳楼、谢絮才、赵三宝、叶小月、十里红等五人还陪侍着。醉芳楼忙替费太太加上糖,用小匙儿和着,一会子喝毕。醉芳楼等才再三致意而别。马太太签过字,向西崽说了声“明天公馆里来取。”西崽喏喏连声,相送下楼,依旧坐上马车。马夫问到那里,马太太只说得新舞台三字。马夫加上一鞭,四部马车飞一般投南而去。一瞬间早已越过法界,驰进十六铺,到新舞台门前放下,早有招待员接待进内。马太太因在一枝香打德律风定好一间包厢,所以坐得很是舒齐。戏已开台,做过两出,现在第三出《天水关》刚刚开场,钲鼓齐鸣,枪刀并舞,闹得头脑子都浑起来。只戏台上的布景,别开生面,瞧见了胸次倒觉豁然。天水关演后,接演《崔子弑君》,那扮棠姜的花旦,品貌很是整齐,衣服也异常鲜艳。走出场来,婷婷袅袅,那几步路,竟像风摆荷花一般。做到庄公探病这一节,眉来眼去,那种撩云拨雨之态,真令人魂消魄荡。费大小姐悄问马小姐:“这花旦叫甚名字?”马小姐用手向戏单上只一指,费大小姐瞧了一瞧,就点头微笑。这里众人要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