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扑来,忙将身一侧,那虎竟从杨幺头顶上扑了过去。那虎见扑不着,即转身又吼一声扑来。此时,狂风直刮得两边树木皆欲刮倒,满地上旋起黄土沙泥,阴惨惨一似神号鬼哭。杨幺见虎又扑过来,忙侧身一躲,那虎又从杨幺头顶上扑过。不期那虎扑得力猛,去的势重,前面两只脚在地下只顿了一顿,却被杨幺看得亲切,即转身抢进一步,用两手死按住了虎项,腾身骑跨,跳上虎背。那虎被按住头项在地,咬扑不得,遂将这铁棍般的尾巴剪打过来。不期早被人骑在背上,全用不得咬扑剪打。便直蹿跳起来,离地丈馀,要将人掀翻落地。谁知杨幺晓得他要蹿跳,两只手抓紧了虎项,两腿夹紧了虎腰。任他蹿跳颠蹶。那虎见颠不下人来,便着了急,遂直溜溜往前乱蹿乱奔。杨幺只按稳坐稳,紧闭双目任他奔蹿。耳中只听得风声相送,身若云飘,霎时间奔走了几重峻岭,越过了数处山岗。那虎早奔驮得骨苏身软,四肢中力尽筋麻,咽喉内出火,一时转不出气来。豁喇一声,连人一齐跌倒,便寂然不动。这杨幺初见虎时酒都吓醒,不期在虎背上高低颠簸摇晃得头脑悬旋,满腹中酒泛上来,险些作吐。正在万分苦楚,忽见这虎百忙里跌伏不动,便随虎跌落下地,一时得了安稳,竟呼呼的伏地睡着。
  原来这个所在,离得人家不远,早惊动了合村的犬儿,只朝着人虎处吠叫不了。村中人恐是火烛盗贼,大家起来窃听的窃听,观望的观望,却并不见有甚动静。黑夜,人不敢来探看。见犬只是吠叫,俱不敢便去睡。只守候到东方发白,才有个人来探看。便没命的奔回道:“不好了!前面有个活老虎咬个死人在那里嚼吃。” 众人听了,俱笑道:“ 你这人敢是眼花。我这里现有三个嚼活人的大虫,那里还有吃死人的大虫来?若再有吃死人的大虫来,村中一发不宁静了。”众人正笑说不完,又有几个跑来,与这人所说皆同。便大家惊慌,各回家去取了铜盆、锡旋、棍棒、钢叉,要来赶逐,一齐跑出村来。远远果见有个黄斑斓大虫,蹲踞在地,身边咬死一人,横躺着不动,遂不敢上前。只远远朝着老虎呐喊,敲打盆旋,要吓它到别村中去。谁知那大虫只是不理,赶它不去。此时已闹动了合村人,俱来相助。早有一人在人丛中说道:“从来老虎见人,不走即扑。你们闹了这半日,全不见动静,怎不近前去看看?” 众人听了,不敢笑他,只说道:“大郎你有本事,便去看来。” 那人即便脱膊,显出一身白肉,提杆棍棒,舞打上前。到了虎近处,见咬死的人横躺着,不胜大怒。忙用棍棒摇晃,要引这虎扑来。摇晃了半晌见这虎只蹲踞不动,便赶近前举棍在虎背上尽力一棍,打将下去。“轰”的一声,早惊得杨幺直跳起来。那人忽见这个死人跳起,倒吃了一惊不小。忙退走几步,大喝道:“你这汉子是死的,是活的?” 杨幺用手揉眼看明,笑说道:“人是活的,虎是死的。”那人惊问道:“你怎敢睡在死虎身边?”杨幺笑道:“我昨夜同它来时,只道他活我死。谁知今日它死我活,倒也是一番奇事。” 那人听得惊惊疑疑,忽变了脸,又喝问道:“你这汉子好胡说,怎敢在我面前扯谎!一个老虎可是同来的么?” 杨幺笑道:“ 我杨幺从来是一是二,并不会扯甚谎。” 那人听了,吃惊问道:“ 你嘴里说什么杨幺,可不就是柳壤村神授勇力、仗义结识人的小阳春么?” 杨幺道: “ 世上只有我一个,那里还有第二个?”那人听说果是杨幺,不胜大喜,丢了手中棍棒,纳头便拜,道:“哥哥大名,远近皆知。只隔得三百馀里,再无缘拜识。今日见面,早则是喜。” 杨幺忽见他拜倒,连忙还礼道:“我杨幺有何德能,敢蒙豪杰如此!” 二人拜罢起来,杨幺方将昨日同人游饮岳阳楼,醉归遇虎,敌斗骑来,细细说出,道:“不期一夜便走了三百馀里。这是什么地方?请问高姓何名,却蒙恁般错爱。” 此时,众村人见虎死人活,又同着说话,便俱走来。听见这人骑来压死的,尽皆吐古称奇。那人方说道:“我这里长沙赤亭县管辖,与岳阳交界地方,是合御村,小弟叫做花茂,因有膂力,爱习枪棒,请师傅授。一日村中被雷震得一座牌坊将倒,我便一手托定,人就叫我是‘小天王’。因结识了两个村中的弟兄,一个是八臂哪吒柏坚,一个铁壳脸吕通,结同生死,各霸一村,欺压强人,个个畏惧。一向有人传说哥哥,不期今日被虎驮来,实是天遣相逢。请哥哥到家去,邀我两个弟兄来拜见。” 杨幺听了大喜道:“原来三位是我结识的常况说来,为杨幺羡慕。谁知今日来此,果是奇遇。”说罢,遂一同到家。
  花茂即使人去报知二人,一面吩咐备酒。这柏坚、吕通忽听得人说合御村来了大虫,两人便约齐了,各执器械赶来。正撞着花家庄人来请,说知就里。二人不胜惊喜,忙入门来,大叫:“ 道长哥哥在那里?” 花茂与杨幺一同接见。二人见了杨幺这般状貌,不胜欢喜道:“闻名不如眼见,眼见胜似闻名。”连忙拜倒,称杨幺做哥哥。杨幺慌忙答拜,搀扶坐定。杨幺将二人细看:柏坚面带青色,吕通是紫脸茬腮,身材俱有七尺以外,虎项熊腰。花茂遂细问骑虎的事。吕通即起身出外,去不一时,挟了这只死虎到阶前来,向腰间抽出刀来,剥褪虎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