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光景心里也烦。只是每日里五更天就起来,点了香烛,望着空里,暗暗地拜祷。你道她拜祷的什么神明?却原来一心观相,只拜祷了亡过的老太太。每日天色未明便跪下去祷告道:“我那仁厚慈悲有灵有感的老太太老祖宗,你在的时候这两府里若大若小谁不荫着你老祖宗的福分儿?你老祖宗的仁心大量儿谁也不感激。皇天也知道了你在先把宝玉这个孙儿连心合命的,那么样疼他。他孝敬着你什么来?我这个孙媳妇儿算什么,你老祖宗偏选中了,那么样疼我,教训我,要了我过来。我那世里与你有缘,疼到这么个分儿。而今宝玉病到这个分上,我知你老祖宗在阴空里瞧见了,心里头也不知怎样的疼呢。你老祖宗有灵有感的送林姑娘回转来,交给她帮着宝玉兴旺,这两府里谁不知道?我只求你老祖宗快快地阴空保佑圆全了这件事情。宝玉也好了,你老祖宗的心事也完了。你老祖宗在世为人,去世为神,只可怜儿的,快快地圆全了。”
  这宝钗一个人天天祷告,自然志诚通神了。有一天值王夫人赶早过来,在院子里遇着了,悄悄地在背后听见,禁不住流泪伤感,也跪下去差不多的祷告起来。这边探春一心办喜鸾出阁之事,不便问喜鸾就问喜凤,有两边的话儿也来问问黛玉。两亲家的事,时刻见面商量,倒也十分妥当。贾琏有了银子,事情上也很支得开了。外面铺户见贾府又有整秤的兑出来,料想是元妃娘娘赏下来的银子还多,帐也肯上了。这荣国府依旧热闹起来,连那府里也容易拉扯。那贾芸、贾芹仍旧想挨身进来,讨些小差沾些汁水。这贾琏想起巧姐儿的苦楚,只要摆布了他们心才爽快。却碍着顶了一个贾字,如何还理他。又想起这些人多是凤姐儿引进,不料自作自受,害了亲生的巧姐儿。若不是刘姥姥、平儿两人,这还了得,所以连贾环也恨起来,如何见了他们不恼?随即喝开了。这贾芸、贾芹又去求赖大,也被赖大数说了好些。大家想一想,原来银子这件东西就是这样的,没有它便走不开,有了它就行得去。不过做人两字,全仗着这一件做去便了。罪过得很,不拘亲情友谊,日用生活巴巴的全靠着它,所以天下世界的人为了它什么都不管了。又奇怪得很,越有越要,越多越贪。这苟完苟美之心,谁也没有。偏是个没有他的,有了时也见好,没有了也过得。越到这荣国府的势分,尽着消磨,尽着要支架子,可怜儿的,这空架子好难玩呢。这也有个法儿,人生世上穿衣吃饭。饭上头,只要顾我的肚腹;衣上面,总不管人的眼睛。有人奉承我也这样,笑着我激着我也这样。这便银子的权柄轻了些。不过,荣国府这样人家也要这样做人,学也学不上来。倒好借端譬喻,如颜夫子学道一样,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且说荣国府中喜鸾吉期越发逼近,可可的宝玉病体益发沉重起来。林黛玉闻知很要过去,又碍了前日的说话,说要等嫂子过门方才过去,怎么自己说的自己也改过口来。却也怕看见了宝玉有什么事情,便告诉王元道:“两边都有事,我在这里也不便,怎么好回回大爷自己照应些。”
  王元就懂了,却晓得黛玉不好说话,不敢探问,就笑笑道:“小的也那么想,单是大爷如何照料得了,又且日子快了,小的且回回去。”这里良玉得了这个信儿,喜得了不得,立刻过来要请黛玉即便过去。黛玉道:“我呢,原要去,只是时候没到。”
  良玉也懂得,就道:“好妹妹,不要耽搁了。”
  黛玉正色的说道:“怎么样改的话儿,凭什么说话通改得的了?”
  良玉懂得不提姜字的一句,就打躬央及道:“好妹妹,我而今叫你做哥哥,你这女哥哥的言语谁敢不依。我若除了一句话,再叫你改别的话儿,凭你打就是。”
  黛玉也嗤的笑了,道:“我也没见做妹子的好打哥哥,只要哥哥明白了我的心就是了。”这良玉就大喜,忙叫人来搬。黛玉道:“我只住绛霞轩,就便嫂子过来了也不挪到上房去。我爱这几竿竹子儿,常要来瞧瞧它。”
  良玉道:这么样我也移到降霞轩。”
  黛玉道:“烦也烦极了。要那么关我就不过去。”
  良玉道:“是的了,是的了,你搬我不搬,通依着。王元快快地就搬。”
  王元答应了,便叫人搬。黛玉就说:“上头这几天因宝哥哥病得很,也很烦,我也懒得去。你替我悄悄地回一回。”
  良玉道:“交给我,我就穿出去,回过来接你。”说完了良玉就去了。黛玉又叫晴雯道:“你怎么的?”
  紫鹃就拿话儿取笑她,嘻嘻地说笑道,她是骑两头马儿的。急得晴雯要撕她的嘴,便道:“你便是会骑马的,闹什么皇帝身边只许有一个官儿。姑娘要撵,我也等姑娘,我剥你什么分儿的。”
  紫鹃笑道:“讨人嫌的,人家玩了你一句,你就说上这些话儿,怪不得袭人嫌你。我告诉你,你要走,便是姑娘肯我也不肯。我替你收拾去。”
  把个黛玉笑得了不得,说道:“晴雯,我是不肯放你的呢。”
  晴雯又急起来道:“姑娘也跟着闹,只护了紫鹃。莫说姑娘不放我,就撵着也不走。”
  黛玉知道她的性格儿,哪里肯再招她的话出来,便道:“好妹妹,真个的,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