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十分齐整。但见:
     
  都会皆成选佛场,旃檀烟接御炉香。
  连天鼓钹惊仙仗,绕地幢幡近御床。
  万佛袈裟朝北阙,百官冠盖接四方。
  但知夷狄多灵鬼,不识中华有帝王。
     
  佛骨迎到阙下,竟大开了正阳门,让众僧口诵经文,手敲鼓钹,一齐拥入,直穿着龙楼凤阁,往来旋绕。宪宗在端门楼上与嫔妃观看,以为一时胜事。旋绕多时,随传命将佛骨仙龛高供在宝殿之上,敕众僧退出,独留生有法师伺候,又自临殿上以礼开视,视毕大加赞叹,仍纳入龛中供养。因问生有法师道:“既成佛为何有死?既已死为何留骨?”生有法师答道:“佛原无死,涅槃者示尽也,骨何必留?留骨者表异也!今日万岁因骨生信,因信起敬,因敬信而致永祚延年,佛之垂慈广大矣!”宪宗大悦,命使殿赐斋,又赐许多合绮,然后命出。生有法师才退出朝门,早有文武百官围绕礼拜。布施的衣帛、米谷,堆山塞海。离了朝门,便是阖城百姓,香花灯烛,鼓钹喧天,簇拥着直送至洪福寺中,又诵经拜忏,做法事、功德,有如鼎沸,烧香礼拜的男女拥挤不开。真是:
     
  舍身不已又舍财,指望抛砖引玉来。
  佛法何尝全在此?贪愚堕落实堪哀!
     
  唐三藏与孙悟空看了这些光景,不胜叹息道:“君王果是好道,只可惜被这些愚僧鼓惑,以致好道不明,行此妖妄之事,并我佛度世慈悲,救人善念,都成愆孽矣!”孙悟空道:“邪魔成极,决无不衰之理,佛师且耐心守之,自然有变。”
  果然激动了一位大臣。这位大臣是邓州南阳人,姓韩名愈,表字退之,别号昌黎;官拜刑部侍郎,为人忠直敢言,立身行己,但以圣贤自待。常对人说,世上若无孔子,我不当在弟子之列。今日见了宪宗迎请佛骨入大内,不胜感愤道:“孔子斥异端,孟子辟邪说。此非异端邪说而何?吾不斥之辟之,再有何人?”因恳恳切切上一疏道:
     
  刑部侍郎臣韩愈为请毁佛骨事: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人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岁;帝喾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岁;帝尧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岁;帝舜及禹年皆百岁。此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然而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殷汤亦年百岁,汤孙太戍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书史不言其年寿所极,推其年数,盖亦俱不减百岁;周文王年九十七岁,武王年九十三岁,穆王在位百年。此时,佛法亦未入中国,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齐、梁、陈、元魏以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度舍身施佛。宗庙之祭不用牲牢,昼日一食止于菜果,其后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而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禅,创议除之。当时群臣才识不远,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谊,推阐圣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神圣英武,数千百年以来未有伦比。即位之初,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又不许创立寺观。臣当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之手。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转令盛也?
  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御楼以观,舁入大内,又令请寺递迎供养。臣虽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丰人乐,狥人之心,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戏玩之具耳。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此,将谓真心事佛,皆云,天子大圣,犹一心敬信,百姓何人,岂合更惜身命?焚顶烧指,百十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暮,转相仿效,惟恐后时,老少奔波,弃其业次。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夫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惑众也。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余,岂宜令入宫禁。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行吊于其国,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进吊。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临观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岂不盛哉!岂不快哉!
  佛如有灵,能作祸患,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无任感激,恳悃之至。谨奉表以闻。
     
  宪宗看了此表,勃然大怒道:“韩愈这厮毁佛谤圣,就该万死!”就要批旨加罪,方得文武百官一齐保奏道:“韩愈乃本朝好学贤臣,虽不明佛道,触犯圣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