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想着小姐、快要疯癫了!”那珠小姐原也久已心照的了,当时便一任他抱住腰肢,只是拿罗帕掩住粉面,娇声呜咽起来,把个元士会慌得不住地小姐长小姐短唤着安慰着。又连连地追问:“小姐有什么伤心之处,告与小生知道?小生若可以为小姐解忧之处,便丢了小生的性命,也是甘心的!”那珠小姐见问,便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想奴原是珠玉也似洁白的一个女孩儿,自从被这臭皇帝硬把奴拉到宫中去,糟蹋了奴的身子,成了残花败柳,害奴丢了廉耻,破了贞节;到如今,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呢!”那元士会听了,却连连说道:“小姐只是如此说,在小生却只把小姐当作清洁神圣的天仙一般看待呢!”接着,士会又问:“听说小姐在宫中,深得万岁爷的怜爱,珠玉装饰,绮罗披体,为小姐又挑选数百个伶俐的宫女,终日伺候着,又为小姐建造一座水晶楼;如此恩情,小姐亦宜知万岁的好意,却为什么定要辞退出宫来?”珠小姐见问,却不觉动了娇嗔,伸着一个纤指儿,不禁向元士会额上轻轻的一点,说道:“亏你自命风雅的人,还问这个呢!你想这庸人俗富的地方,是俺们风雅的人可以住得的吗?好好的一个女孩儿,一入了宫廷,便把廉耻也丢了。大家装妖献媚,哄着这臭皇帝欢喜;有不得皇帝临幸的,便怨天尤人。便是盼得皇帝临幸的,也拼着她女孩儿清洁的身体,任这淫恶的皇帝玩弄去。
  做妃嫔的,除每日打扮着听候皇帝玩弄以外,便是行动一步,笑谈一句,也不得自由自在的。你想这种娼妓般的模样,又好似终日关锁在牢狱中的犯人一般;这种苦闷羞辱的日子,是我们清洁风雅的人所挨得过的么?”珠小姐说着,不觉得愤愤地,粉腮儿也通红,柳眉儿也倒竖起来了。士会在一旁,听一句,不禁打一个躬。又听珠小姐说着:“奴如今是残破的身子了,只求嫁一个清贫合意的郎君,一双两好地度着光阴;便是流为乞丐,也是甘心的。”珠小姐说到这里,竟把女儿们的臊也忘记了。元士会便乘机上去拉住珠小姐的玉手,涎着脸,贴着身儿,说道:“那小姐看小可生勉强中得选么?”那珠小姐一任他握住手,只是摇着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回急色儿好色取辱薄命妇安命作丐
  王珠小姐到此时,百折柔肠,寸寸欲断。士会见了如此美人,如何肯舍,便连连地追问。只听王珠叹一口气说道:“相公已太晚了!俺当日原是好好的一位千金闺女,莫说人家羡慕,便是俺自己也看得十分尊贵的。如今不但成了残花败柳,且已成了一个薄命的弃妇,谁也瞧我不起了。莫说别人,便是俺哥哥,从前要劝俺进宫去的时候,便对着俺妹妹长妹妹短的哄着俺;如今见俺出宫来了,便也把俺丢在脑后不理不睬了。如今谁来亲近我的,便也得不到好处。”士会听了,便说道:“我也不问好处不好处,我只觉小姐可爱;我爱小姐,也不是从今天起头儿了。当时只因小姐是一位黄花闺女,我又有一位妻房在着;如今我妻子已死了,小姐又不幸出宫来,飘零一身,我不怜惜小姐,还有谁怜惜小姐呢?我不找小姐去做一个终身伴儿,却去找谁呢?”王珠小姐说道:“你可知道俺出宫的时候,万岁爷传旨,不许俺再嫁与士宦之家,只许拿俺去配给军校;你若娶俺去做继室,你便要抛撇了前程,你可舍得么?”士会便指天誓日地说道:“俺若得小姐为妻,莫说丢了冠带,便穷饿而死,也不悔恨的!”王珠小姐听了土会如此一番深情的话,不觉嫣然一笑道:“郎君可真心的吗?”士会噗地跪倒在地,又拉王珠小姐并肩儿跪下;一边叩头,一边说道:“苍天在上,俺元士会今日情愿弃官娶王珠小姐为继室,终身不相捐弃。若有食言之处,愿遭天灾而亡。”王珠小姐听了,忙伸手去捂住元士会的嘴,两人相视一笑,手挽着手儿,齐身立起。王珠笑说道:“若得郎君如此多情,真薄命人之幸也!”一句话不曾说完,只听得外面一人呵呵地笑着进来,口中说道:“若得贤弟如此多情,真吾妹之幸也!”王珠小姐早已看见,认得是他哥哥回来了,便啐了一声,一转身和惊鸿似地逃出屋子去了。
  这里元土会和王承升二人,说定了婚姻之事。元士会真的立刻把冠带脱卸下来,交给王承升求他代奏皇上,挂冠归去。这里王承升念在同胞兄妹份上,便设了一席筵宴,替元士会夫妇二人饯别。王承升家中,原也富有,便拿了许多珍宝赠别。元土会家乡在郑州地方,还有几亩薄田房屋,夫妻二人,便双双回郑州家乡去住着。夫妻二人,十分恩爱,朝弹一曲,暮下一局,却也十分清闲。
  这郑州原是一个小地方,那元士会的左右邻居,尽是贫家小户!见这元士会夫妇二人,忽然衣锦荣归,便人人看得眼红。
  又打听得这位新夫人,曾经当今万岁爷册立过贵妃的,引动得众人一传十,十传百,那班乡村妇女,把个元夫人,当做天仙一般看待,个个上门来拜见。那王珠小姐,自从嫁得了元士会,便终日和颜悦色,笑逐颜开,再不如从前在宫中一般地愁眉泪眼了。因此那班村妇,天天和她来缠扰,她也乐于和她们周旋,觉得和乡村妇女周旋着,却另有一种趣味。却不知道便在这里边,惹出祸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