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也无须得哩!绝倒,绝倒!)月峰大笑道:“呸!这是说话吗?”筱岑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月峰又道:“我们武行里,直是天神了。其实武行里倒不敢过分糟挞身子的。---且说玉兰到底不曾应许这外国人,也可想他的为人了。二月里,不知道怎样梁了这毒,幸而有个姓车的,荐了『自新医院』里的汪笛渔,不过几天工夫,就医好了。连玉兰自己也不懂这毒从何来的。”
  说说谈谈,不觉送上咖啡来了。恰好小峰过来,对月峰道:“我先走了。”(不见她招呼杜、周二人,是何缘故?若云作者漏笔,看下文又不然。)月峰道:“这里也散了。”筱岑、周三忙招呼道:“小峰进来呀!”小峰道:“不了。”(只两字)月峰道:“黄大人一答去吗?”小峰道:“今儿该死了!黄大人点《小上坟》、夏大人点的《送银灯》、明大人和美大人都要点。不是给我面子,简直的要命哩!”说着走了。
  杜筱岑、周三于是坐下,喝咖啡。筱岑道:“何其大人如许之多耶?”月峰道:“都是京里来的。黄大人名儿叫做胜白,是商部当差的;夏大人,叫夏承虞,是外务部当差的;明大人、美大人,是旗人。明大人,叫明珠,美大人叫做美玉。都是道台,现在办铁路。”周三道:“据说有十多个人呢。”月峰道:“其余都是这里的绅商,因为黄大人、夏大人、明大人、美大人明儿要回京去了,算饯行的。小峰同黄大人是……晓得吗?”筱岑道:“小峰还有个什么词人哩?”月峰顿了一顿道:“---没有别的,别瞎说。”筱岑又道:“昨儿一答回去的,不是吗?”月峰只顾喝咖啡,只做不听得。筱岑也不问了。须臾,咖啡已毕,细崽送上签字纸,一看四十二元七角五分。筱岑倒呆了一呆,想着还有一打勃兰地在里头,只得签了字。叫细崽把勃兰地送到日兴里去。细崽答应了。便一起出了海南春。刚走了十来步,只见细崽追过来说:“老班还有一本书忘记了。”筱岑一看,却是那本癸卯科的《江南乡试闱墨》,忙接来收了。还好,月峰跑得快,已离着四、五间门面的远,没曾瞧见。周三伸着舌头,悄悄的道:“丢了吧!别放着身上。看光景今儿是不成功回去的了。那个『中』字少不得要写的哩!”筱岑也以为然。把那本闱墨一抛,恰好抛着一个野鸡身上。那野鸡拾来一看,道:“咦!一本书?也好的。倒可以省三个钱草纸哩。”(呜呼!我为闱墨一哭。偏偏又落在野鸡手里,愈加肮脏。益发腥骚。我为闱墨放声一恸)筱岑抛去了闱墨,于是大为放心。同周三、月峰丹桂去。这且搁一搁起。
  且说那崇茂钱庄上的跑街朱梅生从海南春出来,垂头丧气,慌慌的走着。走到西荟芳相近,蓦地里一个人兜头一撞,正待发作---抬头一认道:“咦?幼竹!冒冒失失的跑到哪里去呢?”幼竹一瞧是同行朋友。朱梅生忙道:“得罪!得罪!你在哪里来?仁实公司的电报知道没有?”梅生道:“没有呀!哪里的仁实公司呢?”幼竹道:“我们同行中倒一点没有信息?我刚才到《日日报馆》里去找一个朋友,恰好『上江』打来一个电报说:
  仁实公司总理,昨天已不知去向。据闻亏损有三百万之谱,今日已停止交易。市面震动云。
梅生道:“只怕谣言罢。---仁实公司的总公司在这儿。『上江』不过支店罢哩。岂有这等利害的消息?我们同行不知道?到报馆里先得着电报呢!”幼竹道:“原为此呀!况且总理的昨天已不知去向了。难道商会里没有电报的吗?所以我急急的要去找这里仁实公司的协理马扁人,探探消息。扁人和我是换帖子。想来有句心腹话给我的,别的都是假的。银子我经手三十多万呢。虽则是有东家晦气(原来如此),到底乏味的事。第一个紧要关头,独怕歇生意。若是没有这一层关系,我不会贱妾(客气)那里去高乐吗?要我奔的慌慌的做什么?我须不是呆徒嗄!”(足见聪明)梅生道:“阿也!我们庄上也有往来的呀!扁人同我的交情也极厚的。你我一答儿去好吗?”幼竹沉吟道:“也好。”梅生于是回过身来,重又向东,和幼竹齐着脚步儿行去。
  不多几步,便进了公和里总街第七家,门上挂着:
  梁溪 谢寓
金字牌儿,披着妃色湖绉扎成的一对彩球,一望而知是时髦倌人的寓处哩。幼竹道:“这里『梁溪谢寓』的牌儿可以收了。简直的挂上一块『马公馆』的牌儿好多着呢。”梅生道:“常言说得好『卜葡附青菜,各人心里爱了』。若说谢寓的年事,只怕比扁人还长着一两岁呢。鸦片烟只怕一两还不够他过瘾呢!这么大的烟瘾,自然瘦得僵尸似的了。---两人颧骨足有炭团大,瞧着先觉讨厌了!”梅生笑道:“老蟹的工夫,光景是出色的。”幼竹道:“鸦片烟抽得这种田地,大高而不妙的了!”梅生道:“只消看他应酬朋友,何等周到。一隅三反,那门子的工夫虽不高妙,细腻稳贴,吞吐沉浮,承转起合,控纵得法,一定不错的。(未经人道的好批语)比不得那些很戾的。不顾死活的折磨,生吞活剥,端的只觉苦懊!不见得有味。”(未经人道的好批评)说时不觉已进门来,便一直上楼。堂间里的鳖子高叫一声:“客人上来。”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粉嫩雪白、鹅蛋脸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