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诚非自负,这回能进身做官,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事好给人看,断不负那些出名保举小弟的。” 说了便即辞去。张荫桓自忖康有为如此自负,要做出惊天动地的事业,怕反要弄出乌天暗地的事来,只在旁观看看他罢了。因此康有为一班人任如何举动,他总不置议。闲话休提。
  且说康有为自得人保举,正要商定自己党羽,以用何人居何职为好。自忖若单系自己办事,倘有不测,祸先及身。不如多引几人同干事,若天幸有功,自然归功自己。若是有过,则冀可免罪。立有这个念头,就请翁同龢设法位置。这时翁同龢就像纸扎的偶像,由得康有为舞弄。即把林旭、杨锐、刘光第等保了军机章京。康有为做总理衙门章京。令梁启超办理上海译书局。这几人是新进的,都由清帝召见过一次,其时对奏,都是废科举、办学、开矿、筑路等事,清帝自没有说不好的。又请清帝开议院,这真是做梦一般。曾不度清帝力量可否做到,又不度满人意向有反对自己没有,就乱说出来。但说出这话,行不行倒没紧要,谁想康有为更说出请清帝尽废绿营兵额,尽裁旗丁口粮。又说什么君民平权呢,满汉平权呢,那时光绪一听,心上已吃惊起来。因向来各国最贤的君主,还没有肯自弃君权,反畀民权的道理。凡立宪民权,自然是要国民流几多血,弃几多头颅,才争得转来。今康有为看过几本译本西书,就乱搬出来。你道清帝惊不惊呢?况且满人向来最仇汉人的,又是向来坐食口粮,要吸汉人膏血的。若要裁旗营,废绿营,哪里做得?所以当时清帝听了,只付之不闻而已。
  当下那几人召见过之后,即有许多满员大臣,面见清太后,说康有为那厮显然是造反的。他说裁撤我们绿营,真是要除去满蒙汉军的人马,另使汉人当兵,好下手造反。皇上年轻,恐一时不察,着他道儿,我们朝廷还得安静么?清太后听得,觉此说真有道理。但当时是清帝亲政,清太后觉似不便即行阻止。惟有留心再看,看他们如何举动,才作计较。谁想清太后怀了这个念头,康有为依然不知。只因保举得个总署章京小小差使,就像做了拜相一般,满心欢喜。正是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已伺其后。自得清帝召见之后,以为见过皇帝,已用他们办新政,好生了得!不提防次日清帝竟有一道谕旨,派孙家鼐为办理新政大臣。所有康有为等条陈新政,都要禀明孙家鼐,然后转奏裁决施行这等语。康有为见有这道谕旨,真像平地起了一个霹雳飞雷,吃了一惊。因为得清帝委任了之后,以为办理新政大权,尽在自己手上。不想派了那位吏部尚书孙家鼐出来,凡事要禀明过他,已是碍手碍脚。且又要转奏裁决,可见凡事从不从、行不行尚属未定的。
  原来清帝自康有为说到民权议院及裁绿营、撤旗营的话,已有几分疑心。故派一位大臣,好来限制他们,使不得放肆。康有为哪里得知,只道有人阻挠于他,就立刻会齐同党商议。时林旭、杨锐、刘光第、杨深秀等一班人俱到,康有为先说道:“前天皇上召见我们,可不是叫我们认真改办新政么?这样方是有权办事。今怎地忽变起卦来,究是何故呢?”杨锐道:“料是有些顽固之徒从中阻挠的,趁此多人保举自己,及皇上见用的时候,先弹参三五大臣,把些权势给他们看,日后才好做事。” 各人都以为然。有为便往见翁同龢,告知派孙家鼐做新政大臣,恐各项条陈或有阻抑,实在不便。翁同龢道:“ 你们只是一个章京,不过六品的差使,另派大臣管理,是自然要的。待老夫明天奏请饬下各衙门,无论什么条陈,都要代奏,不得阻抑便是。” 康有为拜谢而去。那时康有为几人都在南海馆做巢穴,虽然他一班人或在军机,或在总署任章京,但新政两字说的易,行的难。天天会议,究从哪一处下手,实在没什么把柄。果然一二日自翁同龢入奏后,又发出一道谕旨:着各衙门凡有什么条陈,都要接收代奏,不得阻挠。康有为自然欢喜。惟是会议办法,那一人说要从那一处下手,这一说又要从这一处下手,究未得定。时中西人士无论在京内外的,都张着眼看康有为行动。就有那些驻京各国公使,议议论论,有些说道:“军机内阁许多人都不用,偏用那章京,那章京究竟是多大官衔呢?”有些知道的,就答道:“他是主事,不过六品官儿;那章京只是一个差使,干得什么事?” 又有说道:“ 那康有为要行西法,难道他是精于西学的么?” 有些知道的,又答道:“不是,不是,那康有为是未曾读过西书的,哪里懂得西学!想是看过几部翻译的新书,他就要做特别政治家罢了。”因此上各人倒见得奇异,惟康有为也不计较,只闭埋双眼,乱行乱走。
  那一日,各人会议停妥,康有为拿定主意就要先裁汰冗员是第一要事。座中大半是遇风随风,遇水随水的,都道:“是极,是极,国家虚糜俸禄,自然是先要裁汰冗员的。”惟诸人之中,毕竟林旭有些主意。那林旭本是福建人氏,他祖父名林则徐,由翰林出身,做过陕、甘、两广、云、贵总督的。他自幼能读父书,又娶了前任两江总督沈葆桢的女儿为妻,夫妻们倒略懂得事的。听得裁汰冗员一事,即答道:“冗员自然要裁的,但官场中人十居其九是有了官瘾的。若把他现任的官员白白地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