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不妨实说,便把袁世凯应允明天围颐和园的事说知。谭嗣同一听,面色已青一回,黑一回,骂道:“你好不知死活,你曾写信往日本,怎地不候孙某回信,直如此妄动?我也曾对你说来,道此事若未对袁氏说的,此后且不可妄言。你却事事瞒我。你试想,袁世凯因何要替你做这等事?你好没想像,把天大祸事乱对政界人说来。你无才无学,这等愚昧,死不足惜,今番却陷了我了,更陷同志了!” 康有为听了这一席说话,目定口呆,直说不得。这时谭嗣同适身子有恙,及听了康有为言语,正是病中生怒火,更加大病起来。却行坐不得,就躺在南海馆床子里。康有为是个没头脑的混帐东西,听那谭嗣同说后,连自己也觉此事很险,便托称有事,出门去了。直往李端芬衙门来歇宿,更不敢回南海馆去。他意本欲告知各人躲避,又恐此事惊扬出来,实是不好。自念自己最密切的只有门生梁启超及亲弟康广仁。此时梁启超已往上海,欲寻广仁,适又已往相公处闹花酒去了,故单身往寻李端芬。时谭嗣同久知不是头路,满意出京,偏又染疾头晕,不能步履,加以抑屈忧虑,更成咯血,因此卧病南海馆中,只是愤恨康有为。奈有为先避到李端芬那里,因康广仁既往饮花酒,难以通知,因此对着人更不敢说出惊疑两字,惟仍欲静听袁世凯消息。
  到次日不见动静,早听人说道:“闻荣禄昨夜乘单车入京,不知报告何事?闻说是报机密的。” 这风声别人听了犹自可,康有为听得,自然料袁世凯必泄露了事情了,急打一张电报往上海,报知梁启超,着他逃走。正欲通康广仁,忽又报称要拿变政的,康有为到此时把亲弟及同志的人就统通陷了,也不暇通报,即独自走出京门去了。原来荣禄报告了清太后之后,次早清太后即传光绪帝责道:“ 你亲政没多时,干得好事,要来杀我。” 光绪帝惊得手足无措,自称并无此事。清太后道:“你把密旨给康有为,要谋围颐和园劫我,你还说不知?”光绪帝道:“哪有此事?不知太后从哪里听得来?” 当下清太后不便说是荣禄报告的。只说:“ 多人说得来,你若没有密旨给他,你肯拿康有为不肯?” 光绪帝道:“ 他若有罪,哪有不肯?” 清太后道:“ 他谋围颐和园,力请袁 世 凯 举 兵,若 不 是 袁 世 凯 首 告,我 丧 在 他 手了。”光绪帝这时才知道是袁世凯说将来的,便道:“ 既有此事,定当急切拿他。” 说罢,清太后怒犹未息。急密令步军统领衙门先捉拿康有为、梁启超、杨锐、林旭、杨深秀等。更电令即停火车,并闭城门搜拿。步军统领衙门得令,即起兵分头拿捕。先往围南海馆,早拿住了谭嗣同、康广仁及杨深秀、刘光第。继又分头拿着林旭、杨锐到来。单不见了康有为、梁启超、王照、宋伯鲁诸人。清太后大怒,疑是清帝先通消息,别责问清帝,清帝道:“我并未知有袁世凯首告之事,从哪里通消息于他?他胡说承朕密诏。还陷了朕躬,朕若见他,当生吃他肉,哪肯把消息报他呢?” 清帝说罢,大怒,立挥了一道谕旨,要拿康有为的,那谕旨道:
  前因工部主事康有为好谈时事,特令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行走,并其徒举人梁启超赏给六品衔,办理上海译书局事务。乃忘恩负国,首倡邪说,诬世惑民。更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日前竟欲谋围颐和园,谋劫太后及朕躬等事。似此罪大恶极,实神人所共愤,断不能稍事姑容。现康有为、梁启超在逃,着各省督抚饬关卡严密查拿,就地正法,毋任漏网,以肃纲纪而正人心。
  这道谕旨一出,京里凡与康、梁一面的,无不惊惶。时户部侍郎张荫桓本与康有为有书信来往,那时自然虑到株连自己,还亏他侄子机警,早把他与康有为来往的书信统通焚烧去了。只有翁同龢、李端芬、徐致靖是专函奏保康有为的,都因滥保匪人,先行革职。徐致靖更听候查办。更一面构办王照、宋伯鲁等,整整京城闹了一日一夜,方开城门。那时直隶总督荣禄更搜办得紧,那些属下文武官员更不敢怠慢,几于沿街挨户查搜,弄得风声鹤唳。惟康有为自走出了京城,回忖道:“若早听谭嗣同之言,当不至有今日,因此且行且慌,且慌且悔。慢说康有为自己悔恨。且说康有为自当嗣同面前通信孙文之后,孙文接了他的函,这时不免以他为真有意革命,但天天看日本报纸,见康某如此行动,就料他必要取祸。因当时北京里头官员没一个是开通的,闻得新政两字,早已反对,况康有为又如此操切,那有不取祸的道理?继想他既认自己是同志气的,若因此取祸,损了性命,不免可惜。
  想到这里,自然要设法救他,就唤了一位同志的日本人来,打发他入京,好为康某救应。你道孙某打发入京的是谁人?原来那人唤做宫崎寅藏,是日本的一个侠士。他向来本有些家当,只因性情豪侠,若有亲朋戚友向他借贷,没有不应手的。他平日宗旨,最好开通社会,故他虽是一个上流之人,凡有什么新闻,就印成传单沿街走派,故凡在日本的人,没有一个不识他的。还有一宗奇性,最望我中国复兴,他尝说道:“中国土地许多,人民许众,原没有不兴的。惟那些满人盘踞中国,无知无识,只知道压制人民,若谈实行革命,哪里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