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人送姑出堂,回见长者于堂上,长者曰:“顷邻姑之来,其所言何如?”安人曰:“事不谐矣。”长者乃不敢受陈宅之聘,而以匪吾偶辞。
从兹之后,女葆摄益纯,修炼愈至,绝于饮食,唯嚼兰香、吸晨甘而已。一日,晨起沐浴,于观音之前,拜至百拜,仍升家堂,叩首祖宗,参谒所祀诸神毕,乃请其父母出堂,再拜言曰:“人自既始有生之后,受气者则父矣,成形者则母矣。于未始有生之前,则形气不惟非子有,且非父母有;不惟非父母有,即天地亦不得以有其有。故得形气者,圣凡之所共。游于形气之中而能超于形气之外者,则圣人独欤?今儿亦将决形屏气,去尘凡而上浮于混沌,事父以天,事母以地,恩见于无有其恩,报在于不知所报,乃坐忘矣!”语毕,步虚周堂三匝。父母大惊异之。远迩闻之,环桥门而观望者无虑数千人。女见凡气重侵,转入静室,以手画地为八卦,自端坐其中。直至晚,目不视,耳不听,口不言,身不动。父母双至,为治香灯。女乃出自画外,言曰:“明日当辰巳时,望父母多设席供,尽召境内僧尼道士辈到家,儿有用处。”父母曰:“今已晚矣,各僧道散处四邻,欲播告之不能,明早即为辰巳,顷刻间即欲召之不给,既有此意,何不预言之?”女曰:“父母只为治供矣。明早僧道之来,可立召也。”长者同安人即回入厨房中,令使女便取五谷莱果等物,连夜熟之。
至鸡鸣,不觉斋供俱已整备。女是夜只坐于蒲团之上,手中持纸数张,只以手从空而画为人形,嘱以经咒牒文,纸向灯前化之。次早,远迩僧道俱知,一齐赴家。女乃命向青山江头,大建道场,各执剑一把,水一钟,或洒或舞,女亦同洒同舞。倏忽间白云四绕,紫雾重围。女命各道士只执笏端拱,皆向东南而立。女回首再拜,径步至江边,取脚下绣鞋一脚,投之于江,女飘飘然飞乘向湄洲而去。众道士望之不见,乃各收器物,回报于林长者。有诗一首为证:
凡产骨自仙,丹成入九天。
炼修明似镜,脱化出如蝉。
聊借尼僧果,适完人世缘。
道场江头建,从此释尘烟。

第十一回 黄毛公西番显圣
却说猴精因于林家庄出乖弄丑,在途中犹千思万想那幼妇不置,自吟自叹,且忆且行,日夜兼程,行不上二三十里。张法师回自林家,中途遇一雀,三跳其前,手占一卦,是何吉凶之兆?乃谓其童曰:“妖猴此去不远,追之可及,即不能得彼而灭之,亦使有惧而速逃外境。不然,延迟此处,远迩必有复受其殃者。”即当天祝请祖师,召遣天兵追之。猴正经过一乡村,见一女子,送嫂回母家,行半程别嫂而归。心中火燥,欲向前迷之,乃变作一鸟,飞在女子面前,跳踔而行。忽闻后面铃角之声,喧天而来,急一跃向高山而望之,乃知法师之追兵也,遂丢了女子,舍命而逃。法师纵兵随之,至于口外,乃始召回其众,曰:“妖已入于西番矣。彼蛮夷之人,非我族类,虽遭妖害,非吾力之所能及也,吾可以已则已矣。”
那猴一出口外,见山童水涸,四野绝花鸟之声,万里无往来之迹。不觉凄然不乐。再竭力经过一重高山,见大石巉巉,修树阴阴,腹馁力疲,欲少憩之,见虎豺犀象,相随而出,着一大惊,潜迹而逃,乃叹曰:“人出幽谷迁于乔木,吾下乔木入幽谷矣。”仍行至一水滨,欲渡之而不得泮头。乃一跃于高处望之,见河西一坐尘烟,心中喜曰:“此必有国都焉。”遂往各处觅渡,见四下并无舡航,乃咏古诗一首云:
谁谓河广,一苇可航。
谁谓国远,企而可望。
企而可望,我心忧伤。
一苇可航,宛在水中央。
咏罢,终不见人马来往,乃自语曰:“吾闻云: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今既不得方舟,吾就于浅处泳游之,何不可之有?”直至河滨,见黑水千仞,井无洲渚,复心生一计,向山中取一条枯木,欲浮于水面,以身立其上,用手鼓动其水而渡。
不知此水乃是弱水,一日十二时辰,只有子时可以筏渡,其余诸时,即毫羽投之亦沉。猴将其木,一半放于水中,一半阁之岸上,即以身缘坐其中,用力推开其木,不觉连身俱沉水底。猴急扯住垂杨,才得幸免。及至登岸,浑身湿尽,不得已乃坐于石岩上晒日,且馁且寒,心中大闷。坐少许,皮毛略干,转过石岩下闲游,见一穴景甚雅致,近前视之,有二小鼠,把住其门。见猴即坚闭不出,遂入报其主,其主令开门问之,猴告以情由,鼠乃教以半夜子时可渡。猴与之求食,鼠不与。猴怒,大破其穴,尽取其储粮而饱之。
至子时,见有渡者,随往其济处,次早而至弱水国。见其景物虽不似中华,第比之诸蛮中颇称富强之国。暗喜之,历览其庙宇,以为安身之计。至王殿后,有一所土地祠,因番王新立一庙于当国之中,以便国人祭扫,故迁其神而祀之,此祠遂空。猴见其既无神祀,栋宇轩翔,檐阿华采,遂窃据其所。是晚,即托梦其境之社长曰:“玉皇上帝披按历数,谓今大统之传,宜在尔西番。第见尔君臣安于弱水,而不能奋发有为,故特命吾殿前卷帘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