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道:“我欲射马,误中了鹿。目今再施妙策,教他有路到淮扬,无路返济南。”
随启知世子,命英国公张辅选上将十员,督领战船三百,排列京口,一候令到,便袭瓜洲,直捣淮扬。又命平江伯陈瑄选上将十二员,督领战船五百,排列燕子矶下,候令到便渡浦口,走长淮泗上,从后掩取淮安,如无将令,谨守江汛,不得擅进。
那时江南北各设兵将把守,旌旗严整,戈戟鲜明,日吹波卢,夜击刁斗,隔岸之声相应,大家按住不动。
一夕月色朦胧,东南风起,微烟淡雾,横曳于江波之上。
高军师下令:今夜不许卸甲,设炮火以备,彼必乘风雾进兵也。
号令甫下,对岸战船,已扬帆截流而来,船头上矢石乱发。军师自策匹马,督励军士,火枪火炮,对面打去。那船乘着风势而来,就是一炮打坏了,不肯落帆,总不得退的。看看相近北岸,咸宁心正着急,忽江涯边刮起一阵大西北风,滚滚黑雾冲天而起,风雾之中,现出一尊神将,手持开山大斧,隐隐然似雷将军模样。有《西江月》为证:绛帕缠鍪焰焰,玄袍罩铠鳞鳞。豹头虎眼倒须针,大斧能开铁岭。
酣战挥戈驻日,英魂杀敌呼风。冯夷新得此前锋,海底臣灵神涌。
霎时间,风狂水涌,骇浪掀天,把燕军三百战船,刮得在江面上乱硼乱撞。风浪之猛,比石炮还利害,击毁帆樯,不啻摧枯拉朽。那些鬼兵神将,排云冲雾而来,攫拿吞噬,吓得燕兵魄散魂消,身颤股栗,船崩堕水者,不可以数。道衍在北固山头望见,大惊曰:“此妖法也!”急令鸣金收军,那拿柁的如何捩得转来,直被这几阵神风,刮得如落叶一般,东西四散去了,渐渐雾卷云消,现出一轮明月,其回到南岸者止五十余只。
原来雷一震溺死之时,共有壮士二百余人,英魂不泯,在江底昼夜呼号,要寻仇家索命。适金龙四大王巡游,见一班忠义之士,遂问了首将姓名,命为驾下前部呼风使者。雷将军就统领着这班壮士,作部下的神兵,特来显灵报国。后人有绝句二首云:制将白帽戴玉头,总是狂僧进异谋。
到此逆天心未足,乘风破浪斗瓜洲。
将军胆大落波亡,二百英魂尽国殇。
一夕神风吹敌舰,飘如败叶不禁当。
英国公张辅之船幸而在后,打向玉山脚下逃得性命,回见道衍说:“少师看他是何法术,这等利害?似此妖寇,用不着堂堂正正之师,必须先破他的邪法为第一策。今日这败怎的好?”道衍又羞又恼,又嗔又恚,勉应道:“此非谋之不臧,战之不力也。”忽报世子殿下有手诏飞请少师商议军机,道衍遂嘱付英国公,另调战船五百,严守京口,静候调度。星夜奔回南都,百官出郊相迎,说江北滁州,又反了三个马姓的贼,接应济南妖寇,中原尽皆陷没了。道衍亦不暇答应,且进见世子,将张辅督率战船,已近瓜洲,贼不能敌,即便弄起妖法,空中竟有无数鬼神,呼风啸雨,船遭打坏。今有个以贼攻贼,以妖破妖之妙着,看他蛤蜃相争,我收渔翁之利。但军机不可预泄,俟临期密奏。世子大喜。这事情要到第七十四上,方写出来。今只看下回:死虎驱来壮士,立斩贪官;假龙负到奇人,突诛逆将。如何,如何。第六十三回 三义士虎腹藏兵 一将军龙头杀贼
前回说滁州反了三个姓马的贼,要知道燕朝说是贼,就是建文的忠臣义士了。当日王师及燕兵战于小河,败绩,总兵何福因粮绝遁走,日后仍降于燕,其参将马溥,陷阵而死。这三个姓马的,都是马溥的儿子。长名维骐,为九江守备。使的兵器,名曰双枪铁棍,一器两用,用枪则是件火器,药线一根,贯通两窍,点着火,先后齐发,莫可遮拦。其杆子是镔铁打成,在马上亦可用以击刺,是他自己聪明所造,古来没有的。闻知父亲殉难,弃官而归。次名维骝,是个孝廉,智略过人,兼通兵法。少者名维驹,胆粗性莽,大有膂力,惯用双鞭,人呼为马铁鞭。原系北籍,侨居滁州之城南。相近有龙蟠山,山有龙蟠寺,寺有一少林僧,法名无戒。其俗姓杨名本,曾为李景隆部将,用一根浑铁棒,重四十九斤,号为杨铁棒。每自引孤军独战,深为景隆忌嫉,志不得遂。国亡后,削发为僧,恐人猜知名姓,就弃去铁棒,用了两根熟铜棒槌,曾打裂猛虎的脑袋,人呼他为赛伏虎掸师。与马家弟兄意气相合,真个是斩头沥血的朋友。又邻居有两个猎户,一名干大,因他炼成手指,其硬如铁,力能搠破瓦甓,叫做铁钳子。其弟干二,曾徒手搏死一狼,叫做杀狼手。也是肯替人出死力的。马家弟兄常与他们谋欲起义,以母老中止。
因循了数年,母已病亡,适景佥部兵下淮安,又闻进攻扬州,弟兄们死义之心,勃然而发。维驹要杀入州城,砍了赃官的头颅,去献城池。维骐要在城外起了义兵,前迎王师。维骝道:“官衙是稠密之所,城门是严禁之地,怎么杀得进去,又杀得出来?城外起兵,虽然容易,但前途州县,岂无阻碍?大哥三弟之说,均非善策。”正在商量,忽报干家哥儿两个,打了一只班斓大虎,抬进来了。维骝喜掌道:“妙,妙。有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