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道:“若不打杀他千把,怎得歇手。”就把梅花鹿角捧掷去,盘旋半天,散作千万根,当头劈脑乱打下来。军士咻叫得苦,没命的奔跑,但见:鹿怪炼成犄角,八九丫叉;仙师弄起神通,百千钉齿。筑葫芦,光头绽开一眼,脑浆喷注;劈匾嘴,泥丸碎却半个,丹药消亡。霓衣作朱衣,血流漂笏;白足翻成黑足,骨碎涂泥。
纵有母陀罗臂,谁援邪僧;饶他太乙青藜,难扶妖道。
这些和尚道士,都会画符诵咒的,如咒也不灵,符也不验,打得折脚断臂,碎头裂脑,只叫得:“阿弥陀佛,太乙救苦天尊。死也嗄。”其余兵卒越发不消说得。石龙、尹天峰等,抢先驰入营内,方得了性命。计点部下,三停之内,死伤者到有二停。连黛尚未睡觉,专听的好消息,知道了这个光景,方才死心塌地,信他丈夫的书是不错的。
到了辰刻,常通赴中军禀明,前去讲和。小座报知军师,军师一想:昨夜劫寨,今早求和,断是郧阳差来的。随唤姚襄、沈珂密授数语,令到前营,先以军威折之。二人领命,即传诸将士排列两行,放炮三声,大开营门,传呼伪使人见。常通从容而进,见剑戟森严,旌旗灿烂,两班军士吆呼一声,喝令跪见,若震埋出于平地。常通毛发悚然,不由不屈折,只得膝行至前。姚襄叱道:“你这班妖寇,不啻蠛蠓。我帝师至仁如天,视同赤子,待皇帝复位,便行招抚,所以姑轩不问。乃敢贪受逆贿,兴兵作乱,何难立时殓来,以正国典?我军师推扩帝师弘慈,但破尔法,不伤尔命。前日生擒妖妇,尚且放还,许其自悔。不意心同豺虎,返藉妖术,屡肆鸱张,昨夜还来劫寨。
势不能以德化,方行杀戮。今已势穷力竟,更有何说?即应枭首。“常通汗流浃背,连连叩首道:”微臣奉国主之命,来求和好,昨晚才到,宿在后营,并不知有劫寨之事。“沈珂大喝:”尔伪主是草莽强贼,敢与王师说出求和二字,就该割舌。“
常通,连忙改口说道:“是求降。”沈珂又喝:“尔贼今日求降,昨夜劫寨,明系通同造谋,以图侥幸,回去邀协。此等黠贼肺腑,敢有我面前遮饰么?”常通又叩禀道:“昨见国母,原有不允之意或者是部下耸动,就干出这样该钉的事来。微臣若有见闻,何敢又自来取死?姚襄作色道:”这个是他实话,姑恕他不知,且禀军师定夺。“常通方知二人不是军师。
姚襄等去了一会,有员少年大将出来,面如乌漆,目若金铃,大喝:“贼使进见。”常通战战兢兢,鞠躬抠步,走向中营,俯伏跪下。军师问:“来人授何伪职?”应道:“礼部尚书。”
军师笑道:“有做贼的宗伯么?但罪不在尔,姑以礼待。”命左右看坐。此时常通心内正突突的跳,两腿还是拦的,闻得命坐,喜出意外。随又禀揖,侧坐于下。抬头看吕军师,纶巾鹤氅,隆准修髯,双眸如电,精彩逼人。常通打恭至地禀道:“微臣系国主所差,愿奉建文皇帝年号,倾心归附,求军师海涵已往,许令逢新。”军师谕道:“郧阳逋寇,盘踞百年,非不行天计,奈有大逆甚于尔辈者,当先声罪。今既悔司来降,务须称臣纳贡,听调听宣,毋得有违。尔主母妖巷孽,更为倔强。当竖通这明白,束赍降书到此。”常通连声答应,向上叩谢而出。
回到连黛处,不好说出姚襄二人的话,只把吕军师的言语,备细述了。连黛道:“我们是皇帝,怎肯称臣,受他调遣?”
他不送我礼物,到要我来送他?不成,不成。
常通道:“建文皇帝是四海一统之王,奉了他年号,不过在表章上写个臣字,我们本国原称皇帝,就像海外诸国进表一个样子。至于纳贡,只须土仪,自然也有金币酬我,算个交接礼文,不折本的。就是用捕时候,要调遣我们将士,少不得像燕王,也要馈些金珠。”这是常通恐怕讲好不成,弄得国破家亡,把这些话来哄人的。连黛听他说得甚好,便道:“既如此,你快去说妥了罢。”常通疾忙驰赴吕军师营门,禀说:“主母无不钦遵,即日班师,来奉降表。”军师道:“这也罢了。尚有几位女仙师有此,应速遣员尊贵女将,志诚晋谒,将此情由禀达,若敢延慢,定然不许怕请。”常通又亟回本营,启复迦黛。连黛笑道:“他们说要尊贵的女将,恐妇女不中用,反要误事。
儿蒙皇后深恩,从无报效,今愿充此一使,誓不辱命。“连黛大喜道:”只是难为我儿。选几个伶俐的妇人随去。“连珠道:”也不必,匹马走的,才见得有胆量。“便问常通:”已经言定班师进贡日期否?我到仙垌跟前,也要讲来画一才是。“常通应道:”班师日期,要请皇后裁定。“连黛道:”明日就班师。“
常通应道:“这进贡日期,竟约定来月何如?”连黛道:“还有一说。前日拿去的功虎,也须还我们。”常通呆了一呆,说:“若已死了怎处?微臣且去说看。”于是策马先行,连珠娘随后缓辔而进。
将近营门,范飞娘便来相请。珠娘见上面坐着三位仙师,倒身下拜,痛哭不起。鲍师道:“我已知你的心事,不用悲伤,起来坐着好讲。”曼师道:“你如今得脱火坑,怎的反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