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楣皆饰珠翠,鲜华藻艳,炫心夺目。列青玉之案,设沉香之椅,虬脯鸾营,腥唇麟髓,奇肴珍品,无所不备。小鬟献酒,月君尝之曰:“何鲜也!”譻妃曰:“此虾脑酿成者。”月君曰:“水府繁华,迥胜仙家。”
鲍姥曰:“妃,帝女也,爵在湘君之上。乃无知曹植,辄作冶词以拟阿甄,获罪于天矣。”譻妃曰:“我已行檄冥司,索二人魂魄来此,完其志愿,亦善处之法也。”即令小鬟呼令前来。
月君见陈王与甄后携手至阶,再拜而立,窥其情状,异常笃爱。
月君曰:“一念之差,千劫不返。请鲍师开谕之。”说偈曰:树有相思花,水有比目鱼。冥冥双幽魂,交合在清渠。可怜八斗才,升合已无余。咄!速脱情缘缚,随我凌空虚。
陈王与甄后听毕,心皆不怿,相依相偎的去了。月君信口吟曰:忽见双魂笑,还思半面啼。
人间为叔嫂,地下作夫妻。
孽债三生障,情缘万劫迷。
如来空棒喝,磷火夜凄凄。
月君与鲍师辞别譻妃,前往嵩岳。尚距百里,见四个美鬟,捧着冠带前来叩接。致词曰:“嵩岳娘娘敬遣贱婢子衔命:猥以嫁女,弗获祗迎。又恐亵渎,不敢远邀圣驾,幸惟谅迹原心,赐之矜宥。赍献微仪二色,聊申登极之贺。伏冀不加诃斥,寡小君幸甚!”月君听其词令和婉,声音清脆,视其姿色,明媚绝伦,乃询其名字。答曰:“月黛、云丝、小红红、小素素。”月君谓鲍师曰:“使乎!使乎!”视其所送之冠,则前后十二珠旒,冲天凤翅,紫金造成的。其带则是九龙吐珠,羊脂汉玉碾就的,带钩是蟠螭二条,互相衔结,四睛四唇皆朱色,系血侵而成,约值数万金。月君固辞不受。四鬟曰:“圣后见弃如此,寡小君何以容足?”鲍姑曰:“词云贺登极,于礼宜受。”月君方收下,随摘鸾绦上夜明坠珠四颗,各与一枚。
四鬟叩首谢去。月君曰:“我有未解:何以嵩岳恭敬若斯也?”
鲍师曰:“此易明耳。汝掌中原劫数,嵩岳正属统辖,安得不小心尽礼?衡岳亦声号所及,所以设宴交欢。至于西岳,则绝无干涉。犹之乎远省上司,经临地方,听其来去,不出迎送,无奈彼何。”月君笑道:“若然,则鬼神亦不免于势利也。”
鲍姥见黄河奔湍,比驾云还快,遂与月君同立于波涛之上,顺流至于汴梁。月君曰:“去年今日,正在这个地方降鹿怪哩。”
顾见“万寿仙院”改为“三圣殿”,各塑有法身,仿佛二师与月君的相貌。鲍师曰:“无相无无相,才是真相。如今有相有有相,乃是假相。”两位金仙拊掌大笑,径返青齐。那知道山河绵邈,殊乡无花鸟之愁;城阙荒凉,故国有沧桑之感。正是:万里烽飞,燕孽雄师过济上;九重火发,天狼凶宿下江南。且看下几回叙出。第十五回 姚道衍倡逆兴师 耿炳文拒谏败绩
话说天狼凶宿,即燕王也,嫦娥在天上与他结了大仇,转生到下界,两家便为敌国。这里面就包着两次劫数,自始至终,一主一宾,是这部书的大纲目。前回月君回至山左,燕王靖难师已下江南,就该接着起义勤王。但燕王怎样夺了建文天下,乃最要紧的关节,必须叙出个原委来,然后两家的事业,万绪千头,方成经纬,合为一局。请看次第叙出。
当日洪武太祖第四个庶子,锡名曰棣,有智略而且骁勇,以征朔漠有功,封王于燕,治北平府,即金元之故都,士马精强,早蓄不轨之志。因东宫是嫡长子,无可如何,然心常怏怏,不屑于藩封也。适有江湖行脚僧道衍者,俗姓姚,名广孝,曾遇新罗国异僧授之望气占星、行兵布阵之术。在金陵时窥见燕王有异相,乃游于北平,交结宦者狗儿,为之先容,由此得谒燕王。道衍长跪进言曰:“臣之来也,要制一顶白帽子与王戴,不知殿下许否?”燕王想“王”上加“白”,是个“皇”字,大异其言,遂留人府中,问道衍:“你说这个白帽子,是怎样的制法?”道衍对曰:“那白帽子,臣自有个制度,但不是一人制造得来,还要几个文武将相相助成功。”燕王悟其意,就暗暗招纳异人,召募勇士,以伺机会。
王之爱妃徐氏,为开国魏公讳达之女、辉祖之嫡妹,闻之谏曰:“高皇帝为根本之计,久立储君,群臣豫附,四海倾心,纵使良、平复生,亦无所用其权谋。前者胡惟庸自取灭族,其兆已见。大王贵为帝子,富有千乘,传之子孙,尽勾荣显,幸勿听此狂僧之语。”燕王已稍稍冷了念头。道衍又进言曰:“汉高处于草莽,吕公识为帝王之相,天所兴者,谁能废之?今市上有一相士,姓袁名珙,号柳庄,其风鉴与吕公相似,愿殿下请来一决。”
燕王初不之信。过了数日,悄然同了几个卫士,装束着一样衣冠,到袁珙对寓肆中饮酒。珙望见,即趋拜王前曰:“殿下何自轻至此?”王佯不省曰:“我们皆卫士,慎勿胡言!”珙微笑不答。翌日,道衍引之晋谒,珙曰:“昨日之卫士,他日之太平天子也。”王问:“当在何时?”珙曰:“即看须长过腹。”
燕王笑口:“年将四旬,须鬓岂能复长?这是不经之言。”衍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