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心,终无以自遣。每以明烛,倚床独坐,夜半方就枕。所居室东边,有修竹数竿,竹外有亭。前任州官有子妇美而少,因得暴疾,遂至不起,殡于亭中。经岁后,移归乡里,然精诚在亭中。每为妖崇以迷少年,生不知其详。一夕,方掩门而坐,将及二更许,忽闻窗外步履声,生意其兵吏夜起,不以为怪。

  顷之,叩窗甚急,生出视,则见娇娘独立窗下,曰:“君何不惧,候君久矣。”生不知妖,欣然与之入室,曰:“子何以得此来?”答曰:“舅妗熟寝,无有知者,故来相就。”将旦,告去。嘱生曰:“此后,妾必夜至,兄无干不必至中堂。或入,偶相遇,不必以言相问,恐人有所觉也。妾或与君语,幸无见答以狎邪之言,妾必有为,君宜引去不对,则人将谓君无心于妾,庶可释疑也。”生曰:“子若夜必一至吾室,吾入何干!”

  言讫遂去。自后妖夜必至,凡月余,人莫知之。生常经数日方一入中堂,左右问之,以他事对。或遇娇,则远望引避。娇自生再至,益屈已以事飞红,平日玩好珍奇之物,红一开口,则举而赠之。锦绣绫罗,金银珠翠,惟红所欲,人皆呼之为红娘子。红见娇之待己厚也,渐释旧憾,与娇稔密,娇结之愈至。

  时小慧年已长,见娇屈意事于红,语娇曰:“娘子,通判之女,贵人也;飞红,通判之妾,贱者也。奈何以贵事贱,此小慧日久所不能平者。”娇因叹曰:“我之遇申生,尔所知也。红与我有隙,屡窘挠我。今生远来已久,我不能与之一叙间阔者,盖阻于此耳。苟不屈已以结红之心,或者与生胥会能保其无语乎?我不自爱而屈事之者,为生设也。”因吟诗一绝云:“雨勤春寒花信迟,痴云碍月夜光微;披云阁雨凭谁力,花开月圆且待时。”吟毕,因泣下。

  慧曰:“娘子芳年秀丽,禀性聪明,立身郑重。向时游玩花园与湘娥并行,娥不让,先登楼梯,娘子怒以告夫人。夫人不治,儿不食者两日,其负气有如此者!前年罢官西归,驿舍床帐不备,重以绣茵,周以罗帏,犹思其不洁;焚沉爇麝,夜半方寝,其爱身有如此者!娘子善歌,众所共知,亲族聚会,申请,再四,终不肯出一声,其重言有如此者!今既委千金之身于申生,若弃敝屣,而又下事飞红,丧尽名节,此妾之所大不晓者。况娘子诗词清丽,文章华赡,名闻于时久矣,当今少年才子咸愿一见而不可得,苛求婚姻,岂不能得一申生也!又兼申生一第之后,视娘子颇似无情。今虽在此,呼之而不来,问之而不对,谅必有他意也。

  娘子何自苦执如此?“娇曰:”尔勿言,天下岂复有如申生者乎!以生之才美,必不负我,必得生而后己。“慧知娇眷恋申生之心如铁石,乃亦谄事飞红。红后感娇之结己备至,尽释前憾,喟然谓娇曰:”娘子尽日以来,憔悴特甚,若重有所思者,何不与红一言?红受娘子之恩厚矣,苟有效力,当以死报。“娇但流涕不言。红固叩之,乃曰:”我之遇申生,尔所知也,他何言?“红曰:”此易事。妗年尊,终日于小楼看经;堂室之事,娘子主之。果有所图,敢不唯命!“娇郑重谢之。

  自此,红常与娇为地,求以见生。然生每夜遇妖之后,以为真娇之来,累十余日不入中堂,精神昏倦,终日思睡。娇眷恋之极,情不能已,与红曰:“我别申生,动经一载之余。今咫尺天涯,对面如此,我何以堪?”言已,忽仆于地。红扶之而起,良久方苏。红见娇失意,惧妗有疑,乃诳妗曰:“娇娘子多苦寒疾。”妗信之,故娇虽憔悴,不疑也。红一夕至娇所,娇方掩泪独坐,殊不胜情。红因曰:“娘子如此,而申生如彼,此岂有人心者!妾近见申生,屡以实情告之,往往不顾。且其神思昏迷,况彼所居之地,名娼艳女甚多,想年少不能自持,它有所耳区,宜乎寡情于娘子,何自苦乃尔。

  试一索之,便可知生之所为矣。“娇见生之相弃甚也,因红语亦疑之。至晚遂令小慧及红房下小侍女兰兰夜出伺生起处。慧与兰兰同至生室前,见窗内灯明,慧因穴窗细视,见生与一女子对坐,颜色态度与娇娘无异,因私相叹骇。归室,则见娇与红并坐于室。慧曰:”娘子适至生室乎?“娇曰:”我与飞红同遣尔去,我二人坐此,未尝动,尔安得妄言。“慧、兰同声曰:”适来申生与一女子相对而坐,绝似娘子。若此,则彼为何人也?“娇、红大骇。良久,红曰:”旧闻此地多有鬼魅,谅必此类惑之,宜其待娘子恝然也。“因欲与慧、兰等再出视之。时夜深,门守甚严,不复可出,遂止。明晨,娇诈以妗命召生入室,不过;再四召之,方来。小慧前导至后室,见娇独坐,生傍徨欲去,娇即前挽生袖曰:”君且勿去,将有事语君。“

  生不得已乃坐。娇曰:“君近日何相弃?妾之待兄亦至矣,一旦若是,岂平昔所望于兄者?”生不答。娇又曰:“兄每夕所遇者何人?”生曰:“无之。”娇曰:“不必隐讳。”生谓诈己,乃左右顾盼,切切曰:“子令我勿言,何窘我也?”娇曰:“妾有何事,令君勿言?”生大骇,因曰:“左右有人乎?”娇曰:“无之。”娇又曰:“妾自别君之后,迄今将两岁矣。兄此来,妾亦何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