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山答应了。甘棠、伯纯见鹤山立起身,一齐走过来拦住他。伯纯道:“还有文章没给你看呢。”便一手拉着鹤山,一手携着挹芬,走过庆祝的正厅来。
  只见灯烛辉煌,锦绣掩映,中间供着尊元首摄影,下边悬着块金质采绶的勋章。在鹤山自然司空见惯,甘棠则已觉得荣宠非凡了。两边挂着许多幛屏,谅来总是京里大官阔府送的居多。伯纯却指着上首朝西一幅祝辞道:“六十老妪最会倒绷孩子。世兄你是个海内赏鉴家,请你读一遍罢!”鹤山走近前去看时,却是篇绝妙的散文,便读将起来道:今天子御宇之岁,君以关东豪俊徙至自淮扬,能以术游公卿大夫间,众称之曰能,举以告。天子曰:“昔酂侯以发纵指示获上赏,朕尝薄之。世之豪俊,苟有从予游者,今国家多难,诚欲得追兽者耳。”君曰:“唯乃试以事,无不克者。”天子乃进而命之曰:“国有常刑,亦有常赏。今江以南,狐鼠之所窟也,昔益烈山泽,禹铸魑魅,勉旃无方朕命。”君乃道:“河洛涉江汉,下赣皖而东,越一月功成归命,盖已尽揽东南之秀于王庭矣。”天子称之曰:“能克懋尔绩,朕能富贵尔。”邦人士之聚都下者,谓君为荣,称觞为君祝。予维天命所在,乘时以立功者之别有庆焉,乃为文以祝之曰:嗟乎,民之好恶庸有常哉?得一豪隽者,假威力以为驱,讴歌且随之矣。大江以南,圣主所谓窟宅狐鼠者,得君一行,隼鹗枭獍,尽登于明堂。然则天下事亦大可知矣。司马迁曰:五年之间,号令三嬗,生民以来,未始有受命若斯之亟,吾今乃知之。虽然,士之处功名亦大难也。今天子起行阵,好与下同甘苦,必能垂霖泽于无既。顾法非陛下所立,亦非臣所立,昔人有能言之者,君傥然凛念之哉。吾闻诸古之祝人者曰:“歌于斯,哭于斯,聚骨肉于斯。
  君傥懔然念之哉。淮阳李伯纯拜祝。
  鹤山读完,不住赞道:“好大手笔!现在的祝辞,那里有这种古茂谠直。”伯纯拈髯微笑道:“世兄原是个识者。只老夫不敢当此谬赞哩。”说完,自己得意扬扬的激昂顿挫读了一遍,向挹芬道:“前天给你的那纨扇呢?”挹芬笑道:“公子早读过了,还说是奖励得太过,怕我当不起呢。”伯纯不觉大笑道:“一行作吏,此事遂废。自问口舌生涩,取笑大雅。只自觉比那些时髦名士稍胜一筹呢。”因回首向鹤山道:“我们一起到挹芬家去罢!”鹤山那里肯不依,便含笑应着,仍携了挹芬走到席上。草草坐了半刻,便同伯纯辞了甘党,先吩咐自己的车照例候着,自己便搭着挹芬的车走了。真是:别有情怀留不得,同车有女出东门。



  第十九回妖怪娶妻莫名其妙
  怒马歧路突如其来
  却说伯纯同鹤山出来,正预备向挹芬家里去,忽见一个人直迎上来,喘着气道:“那里没寻过大人,却在这里呢。”伯纯见是自己的当差,忙问做甚。那当差道:“家里出了妖怪哩!”
  伯纯听了,不觉一呆。当差接着说道:“这妖怪妖法大得很,现把姨太太剥干净了,捆在那里呢。”伯纯听到这句,登时雪白的胡子旁边泛出两朵红云来,又羞又恼道:“呸!那里有这些事,还去仔细你的皮罢!”
  鹤山见这个样子,知挹芬那里是独去定了,便劝伯纯回去。
  伯纯红涨着老脸,勉强敷衍道:“这是那里来的混帐话!兄弟虽不会治家,只这镇压门内的威力还有,那里会跑出这不识时势的妖怪来?”一路说,一路早踏上车儿,匆匆归来。可惜天公渴睡,没知道这老名士心内着急,不然也合差费长房下世,把地缩成咫尺哩。好容易一到门口,连跌带走赶到上房,不觉倒抽了口气,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眼见着自己姨太太,真个裸着上身捆在床柱上,只向着自己冷笑。
  伯纯仗着通经博学,勃然向着他道:“朝廷命官,自有百灵呵护,你是个什么妖精,却敢来扰乱我的治安,说完,上前来把捆解开。姨太太忽然清醒。向被窝里一钻。门外隐隐有人笑着。伯纯那里理会,只余怒未息的向四壁瞧着。一时仆从星散,灯影幢幢,不觉自己有些胆寒起来。忽听得一缕哀丝,从被窝中微微起,姨太太竟在那里呜咽起来。伯纯只得强作少年,温存慰语,把前事都忘了。
  原来伯纯那位姨太太是个再醮过来的。丈夫未死以前。因忒贤慧了,一封休书将他休去。他原也有些愤激,从此长斋绣佛,忏悔生前。只可惜色相未空,凡思易动,禅心假作沾泥絮,又向春风舞鹧鸪的竟充了伯纯下陈。只伯纯是个颓唐白叟,那里供奉得周到,近人诗上说的:“中年妾似方张寇,怪不得姨太太有些自由博爱起来。别样不要紧,只这件事是凭你什么名士脱略不来的。况伯纯身为显宦,体面攸关,少不得对着姨太太有些抱怨。姨太太心里明白,却只说不出苦来。
  那天伯纯正出去着,忽有个绝俊俏的当差,当面献了条妙计道:“南方畏五通,北方畏狐狸。倘舍得这两字虚名,真个想百年美眷,这‘妖怪’二字是捉摸不着的,正好请他充个排难解纷的鲁仲连呢。”姨太太听了这话,居然采及刍荛。京城原是个取精用宏的地方,那一件没有。不上一日,居然被姨太太找着了个妖怪。登时帷开风动,烛灭灯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