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又作怪了!告诉爷去,看不揭下你皮来。”一个小厮声气的也笑道:“好狠心的妹子!前儿谁给你买了手巾儿、香水儿来?过了河便骂起舟子来了。要不是给我个甜儿,看以后还给你脚跟打着屁股的跑呢。”那女子啐了一声道:“谁喜欢你这些呢。前儿那香袋儿被二姨娘见了,迫着问那儿来的。我没得回话,只好扯谎说舅舅从苏州来,带着这个送给我玩的。不这样说,早兜不了走呢。”那小厮冷笑道:“什么大姨二姨的,左不过是同我们一样罢了。乌鹊儿飞上梧桐树,便自己算是凤凰了。不要给我一各脑儿说出来,看谁臊着皮呢!”
  两人原不防书房里有人窃听着,正在那里切切私语。忽听远远一个人直走过来,跺着脚低骂道:“你们讲些什么,爷听见了还想有命么?”说着向屋内指着。两人吓得不敢出声,飞奔着跑了。其光在窗内听着,暗暗纳罕。却好帘子一响,方才的僮儿走了进来,面上兀是红一块白一块的。其光明知为那话儿,却只做不知,故意翻着那册《催妆小稿》,赞一回叹一回的点头低诵。那僮儿面上才慢慢的匀净了,却一声不响的站着。
  其光有意没意的问道:“你们爷呢,快出来么?”僮儿笑道:“总差不多罢,你老不见钟上还没到四点么?”其光原已候久了,却只得忍气坐着。想:“既候了这许久,犯不着就走。”
  一面想,一面翻着书,其实那里有心思看他一个半个的字儿。
  又一回,听得院子里有脚步响。想是来了,忙立起身来。
  却见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打着帘问道:“刘老爷没走罢。爷说烦再候一刻儿,就出来了。”其光见那丫鬟穿着件淡墨色花缎的银鼠袄子,淡墨色窄管三镶裤子,拖着根大根辫儿,俊俏甜净,迥非凡态,便知道是贴身侍奉的,忙笑说道:“请回你家爷说罢,既专诚来得,那里就便想走。多候几时也不打紧,请他放心尽从容着罢。”那丫鬟看了其光一眼,像是很喜欢的样子,回头向僮儿道:“爷叫你好好侍候着刘爷,看茶看烟。有半点不是,叫你仔细着呢。”说完,将帘子一放,竟自去了。
  其光听了这几句话,把“不耐烦”三字早忘了一半。重将那书翻着,又好一回儿,听得院子里有人带笑说道:“候久了!”
  其光知是少年声气,忙又立了起来。只见才来的那丫鬟,同着个衣饰一样妩媚无两的丫鬟,两面打着帘,那少年便不衫不履的踱了进来,笑向其光道:“劳驾了。这几天怎没来过啊!”
  其光心想:“谁没来过,不过始终给门上的撵走罢了。”心自这样想,嘴里却那里说得出口来,只得说道:“多天没请过安,心里记念得什么似的。今天实在挨不住了,却又来扰了清兴。”
  少年如同没听见的一般,自向个安乐椅上坐下。两个丫鬟便一个装烟,一个捧茶,一个左一个右的站在少年身边。少年笑指个椅向其光道:“老刘,我们坐着谈罢!”其光才坐了。
  一个丫鬟从僮儿手里接过盏雀舌茶来,送在其光面前。其光忙道:“姐姐放着罢,怎又难为了你起来。”少年随便问了其光几句,其光殷殷勤勤的答着,却渐渐讲到政界上的事情来。
  其光乘间问道:“您前天讲的部里有什么更动,这句可不是吓着我玩的!”公子笑道:“我早知你那里为专诚请安来,你横竖会听得的就是了。”其光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回事哩?”少年沉吟了一回道:“你没接过小香的信么?他那里总应有些确信啊!”其光听了这话,便合意了一半,忙凑近一步,笑问道:“可不是他要出来么?既这样说,那更动的怕不止一部哩。”少年笑着骂道:“猾贼,偏是你乖觉,懂得这许多。
  前天叫你去做的事怎么样了?”
  其光知他不喜欢讲这些事,便不再问,承着他意志说道:“事终没有不成的道理,只论迟早罢哩。”公子道:“你快给我做去。多化几个钱不打紧,只限一个月里要拿到这东西呢。”
  其光道:“容易,容易!就略贵了些,难道我老刘这些也孝敬不起么?”公子道:“送却不要你送,只办得须要周密些。不然,有点风声到人家耳边,又添头添足的说得似什么的了。”
  其光唯唯答应着,又谈了几句别的话,便欢欢喜喜辞了出来。要知少年姓甚名谁,托刘其光的是什么事?却待在下慢慢的说来。真是:人生所苦不知足,又向权门请谒来。



  第六回万里梯航人来南国
  一帧织锦名遍京华
  却说刘其光辞了少年,跳上车,吩咐到南粤试馆去。那南粤试馆在顺治门外,是前清潮惠嘉三属所建。这几年来,因举行知事考试,那班前清县太爷、法政毕业生,梯航万里来京候考的,都把这试馆做了税驾之地,一时便热闹起来。
  那第二进的西院住了个应试人,姓谢号应辰,是广东法政专门学堂的毕业生,年约三十六七岁,是个精明强干雅俗共赏的人物。他眼看着民国知事因县治归并以后,比着前清和县体制较崇,利源益大,便欣然鑬被入都。人家的应试是下了本钱来的,只有他心里打了个绝妙主意。非但不肯先下本钱,并且还想趁此做些买卖。什么买卖呢?原来他有一种绝等的本领,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