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操。
  那万缘和尚也不是秃驴,竟成了一个蜜蜂。每日除了替道士当夜的妇人不算,其余众妇的花心任他选择,高兴就采摘一番。这道士和尚如到了西天莲花村,思衣得衣,思食得食。又似到了众香国,要采就采,耍弄就弄,真在佛国中过日子。众妇人如同活佛真仙般敬奉他二人,他二人也不想出去。这些妇人别无祷祝,每日满十焚香,惟愿姚华冑父子永不回家,便是造化。
  过了些时,家人回来报丧,说华宵在任病故。众人心下一喜一懮,喜的是他死了,再不得回来取厌。懮的是姚泽民在彼无事,恐回来得快,打断了风流会场。只得家中开丧破孝,裘氏同着众妇披麻戴孝,一味干嚎。到了内边,还是穿红着绿,抹粉涂脂,簇拥着和尚道士,嘻笑之声盈耳。又过了月余,姚泽民家信来,说他搬丧回无锡安葬,不久来京复命。众人这却戴上愁帽儿了,大家就效法李白宴桃李园叙上的两句,道:
  人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他众人以夜继日的行乐,犹恐不足,那和尚道士弄得如行山阴道上,应接不暇。又过了些时,素馨的汉子吴实打前站,先回报说二爷回来了,两三日内就要到家。因恐怕家中悬望,故此先差了他回来。这吴实来家报信,以为主母们不知如何欢喜。不知众人听了这话,如半空中一个大霹雳,痴了一回,比前次来报姚华胃的丧还苦楚些。也有叹气的,也有堕泪的,也有暗暗跌足的,也有背地捶胸的,皆面无人色。料道和尚道士留不得了,痛弄了一日一夜。知道此别,欢不可继,每人定要道士采了三度纔罢。次日五鼓,送他二人出去。裘氏同众妾婢皆号陶大恸,整哭了半日。万缘仍同那道士回寺去了,桂氏依旧搬回故宅。
  那素馨见他男人来家,咬牙切齿,恨道:多少人跟了去,偏是这乌龟先回来。没奈何,只得回家相伴。过了两日,姚泽民到了家。面过圣,命他袭了侯封。他晚间同桂氏共卧,行起事来,觉得大异当日,宽而无当。极力抽送,见他毫无乐志。心中虽疑,难出于口。次夜即上去孝敬继母,觉裘氏之物亦然。过后再赏鉴那八妾十婢,其味如一。向日之极赞美他者,到今俱似有如无,并无一褒语。
  他以为是数千里远来,鞍马驰驱,身体羸瘦,或者此物也瘦了之故,不及当日。那里知道是家中供养的尊师同外来的道士弄得如此。众妇人即如腥荤吃惯了,再吃那没油盐的蔬菜,还有何味?裘氏自和尚道士去后,每日闷闷不乐。姚泽民虽竭力在他胯下承欢,【数千年自有承欢二字以来,未有如此用法,不但奇文,而且奇闻。】只觉得心中似别有所思,口中不住微微长叹。渐渐的饮食俱废,终日昏睡。捱了数月,把一个未及三旬的佳人,化做南柯一梦。堪笑他:
  满拟快乐百年,岂意春光三九。
  姚泽民讲不得野丈夫的话,少不得同姚泽民做真孝子,开丧出殡。因他无出,不进去故乡,就在本京葬了。那八妾见姚泽民回来,先也深以为恨,久而久之,知道和尚道士是万不能来了,只得大家簇拥着他,借他来消遣。姚泽民也竟忘其此辈是他乃尊之妾,公然以夫主自居,视为自里,朝夕寻欢取乐。桂氏倒还颇不寂寞,有万缘、姚步武、盛旺轮次相伴。虽不能像姚泽民不在家那样放胆,每夜更阔人静,约了进房,黎明带里而出,也就可以足兴了。
  再说万缘那日同道士回寺,他热闹了半日,忽然一旦分离,难割难舍,一路垂首丧气的归来。谁知他的那两个妇人,见万缘去了许久,他在众徒弟中选了两个年壮阳强的小伙子,将万缘历来施主家哄骗来的银钱一并席卷,相串而去。万缘刚进门,众徒弟就悄悄报知。他一心迷在桂氏身上,并不介意。倒是众徒弟见去了行乐之人,十分着急,又不敢出去访问。
  万缘自从去了两个妇人,他在姚家成月不归。姚泽民去陪众妾,他便去陪桂氏。后见裘氏死了,他也暗暗伤心,行住坐卧,不禁长叹。过了几日,他失张失智,精神惯减。那裘氏死后有半载,万缘一日同姚泽民在佛堂中,他跌坐在掸椅上咬文嚼字,高谈佛法。讲那些轮回因果,善恶报应,忽然如物所中,七窍流血,跌在地下。姚泽民忙叫人扶在榻上,用姜汤灌了多时,方醒转来,两目直视。姚泽民问他缘故,他尽着摇头,模模糊糊的道:『说不得!说不得!老爷夫人长枷铁锁,带了许多鬼卒,来拿我到阴曹去对案。』再问,他只摇头道:『说不得!说不得!』再问,便不应。姚泽民忙叫人驾车送他到了寺中,众徒弟刚拾到房中,只见他大叫道:『不用打,不用打,我该死!我该死!』口鼻内鲜血直喷,气绝而亡。众徒弟造化,再没人弄蔬屁股了。家人回来说了信,桂氏知道,暗暗哭了四五日。过了几个月,心纔放下了。晚间冷静,只叫盛旺来相伴。
  又过了几年,陕西流寇叛乱,祟桢皇帝命姚泽民领兵去征剿,那八妾十婢因没了夫人为首,他们可敢去招揽外人?都急得抓耳挠腮,几乎要死。姚予民素常也有些风声传入耳中,知道八妾众婢同兄弟所为,怕他们又弄出丑来。况留着他们,也非常法,将这些妇人尽皆遣嫁。无一个不替他合掌念佛,鼓舞欢欣而去。
  一年后,姚予民得病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