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点部内,谋一好缺,果然选了山东曹县知县。因到家路远,随即赴任。赴任后,就遣衙役赉了书信盘缠,迎接家替。
  兰芬见丈夫做了官,门墙顿时热闹,好不得意。夫妻相别已久,巴不得一步跨到任所。检定起行吉日,就来辞别秀英。秀英见他来别,心中好生难舍,连忙备酒饭饯行,又送了好些路菜。临起身时,秀英带了金哥亲到船上相送,向兰芬道:“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再聚?日后金哥大了,到任就婚,你须要格外照应他才好。”说罢,不觉流下泪来。兰芬替他拭泪,道:“后会有期,贤妹不必过悲。金哥若来,就如我的儿子一样,教他早早成婚便了。”秀英又叫金哥拜了四拜。兰芬亦叫娟娟跪拜,辞了秀英。秀英又叮嘱伺候的人道:“小姐年纪小,路上不要惊吓他。”说罢,别了兰芬,一面上轿归家,一面放炮开船。正是聚散无常,悲欢各别。
  今且按下兰芬一边。单讲秀英年交二十四岁,果然恶运相逢,一日不好一日。家中不是生灾作难,定是口舌赔钱。不上一年,婆婆又生起病来,求祷医药,又不知花费了多少银两,不上半年,遂不起了。秀英虽有才情,毕竟是女流之辈,那里当得起?到经营丧葬,已不免挪移借贷了。金哥又要上学念书,请了一位高秀才在家教他。金哥质地聪明,读了三年书,五经都熟,十一岁开笔,文理就好,先生甚是爱他,每日尽心教导。然家业日消,渐渐撑持不定。
  要晓得秀英母家夫家向来富厚,手中是用惯的,又心肠最慈,常肯周人之急,虽到不足之时,尚尔有求必应,原是一品太夫人的度量。只是坐吃山空,始初变卖田产,田产愈少,用度愈窘,先生也请不起了。幸得高秀才那年就了程翰林家的馆,与金哥家相去不远,就附去读书。那程翰林是一个识得人才的,见了金哥才貌,记其日后必发,有一女儿,叫做素娥,意欲招他为婿,打听他日定亲事,只索罢了。
  其年金哥年二十七岁,大房子已卖去,住在侧首小屋里。一日,秀英对儿子道:“现在家业已耗,全无活计,只有当初你丈人出门时,曾借我黄金百两。你丈母又面许十年后接你去成婚,今日十载有余,杳无音信,闻说你丈人已升济南府知府。如今家里坐守不过,我欲送你前去,一则做亲,二则望他归还金子,料他决无推托。趁此时房价未曾用完,好盘缠到山东去,那边必然收留。你可即寄一信归,使我放心。”
  金哥领诺,走去禀知先生。先生道:“胡君宠做秀才时,全亏你家周济,那个不晓?但人情难测,近来往往有得人好处,做了官就不认得的,至亲骨肉,视同陌路。你去须要鉴貌辨色,待你好,住他衙内读书,若待你冷淡,你早早回家,用功上去,自有发达日子。又往来盘费,宁可带足。”这先生所说,却是看破世情的言语。金哥回去,又对母亲说了。秀英道:“先生叮嘱你,也是好话。但我待他夫妇不薄,况曾立下誓来,岂有冷淡你的道理?”
  择一长行好日,金哥便去别了外公外婆,又辞别了先生。临行时,秀英千叮万嘱,叫他路上保重。又嘱咐跟去的老家人,叫他小心服侍。金哥拜了母亲四拜,含泪而别。
  再说胡君宠做官以后,善会逢迎上司,奔走要路,不十年间,便升到四品黄堂。兰芬又生一子,二有十岁。夫妻两人正在得意头上,把家乡旧日亲友,都丢在脑背后去了。适有一本地人经过,说起林家房产变卖,家业雕零。君宠晓得,便与妻子商议道:“如今林家已弄得十分穷苦,叫我女儿嫁去如何过日子?前日有同寮要把他儿子与我为婿,现任公子,富贵无比。我国碍着林家面上,不好便允,须要回绝那边,把女儿另嫁才好。”若使芬兰是有意思的,听了丈夫此言,便应劝道:“一丝为定,终身不改,婚事如何赖得’况当时他家施恩于我,我如今也该报答他。”只两三句有天理的话,丈夫也就罢了。偏是他听见女婿穷苦,先变了心,顺着丈夫的意思道:“回绝他也不难,只说女儿五岁上已经亡过,怕他再来要人么?”君宠拍手道:“好计好计正是有智妇人,赛过读书男子了”
  夫妻算计已定,正要写封书去把女儿死的话通知,以便回绝这头亲事,不期一日君宠夫妇才起,门上呈进一贴,禀道:“家乡一位姓林的相公,说道是老爷的姑爷,特来求见。”君宠接过贴来一看,是子婿名贴,对妻子道:“想是这个穷鬼到来了,如何发付他?”兰芬道:“见时只说女儿亡过,使他割断这条心肠。如要见我,只说我有病在身,不能相见。”君宠点点头,又不即接见。
  金哥见投贴进去,杳无动静,只得呆呆的等着。停了一会,叫声“传请”,然后走进宅门,又不见君宠来接。门上引他到一间书厅内坐下,跟去的老家人站立一边。静候育一个时辰,有人报道:“老爷出来了。”金哥起身,重整衣冠,鹄立廊下。只见君宠慢慢的踱将进来,金哥忙趋上前,作揖下拜。君宠略略回礼,道声:“请坐。”那老家人亦走上一步,叩头道:“老爷可还认得老奴了?”君宠道:“你面貌到还如旧。”
  坐定后,说了几句寒温话。金哥道:“家母想念岳母,教小婿当面叩安,欲请一见。”君宠道:“内人卧病未愈,不能接见,免见了罢。”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