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一救!”有德见此光景,大为惊骇,自忖:“女儿素守闺训,今来求救于我,难道不能守寡,意欲改嫁,欲求父母作主不成?”因道:“汝且起来,坐了细说。”长姑总不肯起,但道:“女儿有一句话,爹娘如肯听吾,则女儿便可得生。如不依吾,今日即死于爹娘之前。”
  有德愈疑。家人在旁听者,也疑到长姑这一句说不明白的话,自然思量嫁人了,惟恐父母不依,故此以死相吓。有德慢慢的道:“汝素知道理,所以吾平日最听汝言。今日汝所欲言,一定合理,吾何为不依?”长姑说:“女儿为马家媳妇,自应为马家出力。因念马氏世代积德,公公一生仁厚,吾丈夫为人,读书好学,存心厚道,不应无后。即女儿赋命多蹇,亦自信无他,何至受此惨报?今承继无人,遂至宗斩祀绝!”长姑说到此处,泪如泉涌,伏地悲哀,哽咽不能成声。旁人俱掩面唏嘘。有德夫妇亦流泪不止,因问:“汝意云何?”长姑说:“就女儿看来,公公年虽高大,精神尚健,相亦多寿,娶得一位婆婆,尚能生子,则马氏可以有后,女儿终身亦有结局了。”有德斯时便以手来扶着女儿,带笑说道:“此却容易。只要汝家公公肯娶,天下岂少女子?汝不过求我为媒的意思,我当出力寻访,择一好对头与你公公作配便了,何必如此光景?”长姑说:“寻访的话,到也不必爹娘费心,女儿以看中一人在此了。”有德问是何人。长姑说:“儿看中的就是吾家妹子,可以为吾婆婆。”有德大骇,摇头道:“这却教我难依。”长姑见父不允,随向袖中取出利刃,大哭道:“儿命毕于今日矣!”右手持刃,左手按颈,便作欲刎势。有德夫妇大惊,向前劈手夺住,道:“儿勿着急,有话从长计较!”长姑把利刃收起,有德从容告说道:“汝妹姻事,自然父母作主。但汝翁年近七旬,汝妹年才十九,老少相悬,要问汝妹愿与不愿。倘其不愿,强为主婚,使他终身抱恨,岂非父母害他?于心何忍?”长姑说:“爹言极是。但女儿去问妹子,妹子允了,爹娘有更变否?”有德夫妇惊心方定,况揣度幼姑必定不肯,因说:“汝妹若允,我爹娘断无不允之理。”长姑磕头谢了,立起身来往内便走。
  要知幼姑初时原在堂中,听见长姑看看说到自己身上来,便避进房中去了,及长姑同父母进来,便揣知父母推我不允,长姑亲来求告的意思了。长姑一见妹子,叩欲跪下。幼姑以手扶定,道:“姊不必跪。姊之意,吾已尽知,竟从姊命便了。”长姑道:“然则妹无悔乎?”幼姑摇头道:“无悔。”遂转身向父母道:“妹已应允,乞爹爹写庚贴付儿,以便回去报喜。”有德只道幼姑不允,便好推托。今见幼姑全无难色,一诺不辞,心中好生不然。然已有言在先,无可推却,只得写了幼姑庚贴,置于几上。长姑两手捧定,跪下道:“马氏绝亡,全赖吾家救拔。”拜了四拜,遂起身道:“儿去矣。”头也不回,乘轿而返。
  看官请想,幼姑一闺中少女,岂无少年子弟对他,何以情愿嫁此老儿?因素知长姑识见过人,做事不差,此举决不相误。又姊妹情重,今若嫁去,无论其他,即姊妹聚首,亦一生愿足,故慨然应允。有德夫妇始悟女儿今日外罩色衣为求亲故也。
  话说元美自媳妇去后,静坐书房。午后,忽报媳妇已归,方欲出来,见媳妇已至面前,叫一声“公公”,便痛哭跪下,哀哀不已。元美惊问何故。长姑道:“有一事禀知公公,能听吾言,媳妇便有活理;如不听吾言,此处即吾死地。但求公公听从为便。”元美愕然,一时答应不出。
  看官!要看有德是亲生父母,初时尚疑长姑欲图改嫁,作此伎俩。元美见此光景,能无疑及到此?“且孝服未除,忽穿色衣,忽忽归去,与父母商量,恐我不从,所以回来求我。”元美疑想到此,一阵心酸,更流下泪来。长姑见公公呆立流泪,便说:“媳无他言,吾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公公何以置之不闻?”元美方拭泪道:“我岂不知?但我家无后,定是天意使然,非人力所可挽回。”长姑道:“公公若肯娶一婆婆,生下小叔,便可挽回了。”
  斯时,元美方知媳妇为此起见,叹口气道:“吾年将就木,何苦害人家儿女?”长姑说:“媳妇今日回去,已为公公擅专定一头亲事,故特来告罪。”元美惊问:“所定何家?”长姑道:“即吾妹幼姑,温柔淑德,堪与公公作配,已经订定,现有庚贴在此。”元美这一惊不小,毅然作色道:“媳妇错了,吾与汝父谊若兄弟,伊女犹吾女,无论汝妹年轻,不应嫁吾垂白之人。且天下焉有姊为媳,而妹反作姑之理?此事若成,被人谈笑不小,救吾何颜见人?”长姑见公公说得侃侃凿凿,全无一些通融之意,便将庚贴放在桌上,道:“公公可去送还,媳妇今日拜别公公了。”一面拜,一面取出利刃,便向颈上要刺。吓得元美仓皇无措,又刃在媳妇手中,不便相夺,百忙间,连声道:“吾依,吾依!”长姑听说依了,便道:“公公既允,媳妇竟整备行聘迎娶的事了。”遂起身进内。
  元美一时着急,信口应允,孰知媳妇执此一言为准,因想:“此事若何发付?”弄得进退两难,一夜不曾睡。天明起身,只见媳妇忙碌碌请阴阳家检日,整备行聘物件。家人你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