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甘十二姑从后面走了出来,向胡逵说:“ 不要你招呼,俺早听见了,俺同白氏妹妹搀亲便了。”桑黛、徐文俊闻言暗笑,声音不好出口,遂扯着胡逵一齐到外面看戏去了。不一时,李广已奠雁回来,众同盟自然取笑一番,不必细表。

  再言楚云自行盘之后,每日长吁短叹,愁眉不展。云太郡同吴又仙终日向他解说,就是钱琼珠、梦月也是寸步不离,相陪伴着。已到吉期,更觉万箭攒心,寸肠欲断,说不尽他那些苦楚。李广奠雁之后,不一刻喜轿至登堂,喜娘请楚去梳妆。楚云一闻此言,登时怒不可遏,只听一声响亮,将床上的床花儿玻璃等物击得粉碎,将梦月、琼珠二人吓了一跳,只吓得喜娘发怔。暗想:我作了一世喜娘,从未有过这样性格,在家未出阁就是如此,若到婆家那可更利害了。当下钱琼珠知道他的心事,便走近床前握住楚云之手,低声劝曰:“吾的好姐姐,你不必过于悲伤了,现在为时已是不早了,请起来用些饮食,好去梳妆。你的心事,小妹亦知,总之千不恨万不恨,只恨出娘胎时为何是一女身?姐姐若如此悲痛,怎令伯母与母亲两位老人家何以为情呢?况且英武王是姐姐旧日同盟,此时过去正好叙叙金兰之谊,有何解不开。”楚云闻言,坐将起来,执着琼珠手含泪道:“ 叫声妹妹呀!你教吾此时怎样是好?若提‘ 金兰’ 二字,我更是难以为情。妹妹你代我想想,我这玉带牙笏,蟒袍金冠,一时怎抛得?而况我平时着帽惯穿乌靴,今改弓鞋,我双足站不牢稳,两截穿衣,梳头掠鬓,更令我为难。而且我于归过去,到了李府,那些众同盟兄弟如何能放得过去?定要百般嘲笑,恶语相加。我向来不肯饶人,那时怎教我容纳得下?妹妹呀!我与你双栖双宿已久,一旦抛却怎教我割得下。母亲前虽有妹妹与张兄弟侍奉,我总不能朝夕相见,令我何以为情。妹妹呀!你是我知心人,有何方法教我?我终日思虑,只恐众同盟嘲笑,我用何言回答他们?” 琼珠闻言,心中暗笑,遂口呼:“姐姐,你怎说出这话来了?岂有作新娘子与人答话之理?就便众人取笑,也只可听而不闻,这是作新娘的定法。若谓婆母膝前,自有小妹侍奉,伯母前自有嫂嫂同云侯承欢。况且你满月之后,必然归宁两家省视,着可不必过虑。其余一切琐事,自有侍女仆妇伺侯,姐姐又何必多虑,快吃些点心,好去梳妆。” 楚云闻言,也不回答,只叹了一口气,复又倒身重复睡下,面朝床里,任你千言万语,百般解劝,总是一言不答。当下云太郡、钱太夫人、吴
  又仙在一旁看着实在急燥。林梦月一旁只是低头暗笑,喜娘在旁不敢相劝,只是发怔。钱太夫人见伴兰一旁站着,只可拿他发话,喝道:“ 伴兰,你还不去改妆,呆呆站在这里,难道说也等人劝你不成?” 便命碧梧、翠竹领伴兰去改妆。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六回 香车宝马颦玉于归 燕谑莺嘲佳人调笑

  小小茅屋不甚宽。老先生在这里,偷瞧瞧来,屈指儿从头算。呀!早起五更前,愁锁两眉攒。若替那儿孙,哦!作一世恋。———右调《河西六娘子》

  话表伴兰被斥去改了侍儿的打扮,复走进房来。吴又仙一见,首先说道:“好一伴兰呀!你装男子全无女流之态,今改女子妆梳又无男子之形,真是双绝了。” 楚云一闻此言,翻身坐起,将伴兰一看,不觉暗暗酸心,琼珠趁势又劝。却巧楚太王妃从外面进来,一见伴兰不由失笑,因向云太郡曰:“他主婢二人竟是两个反天宫猴子,我被他二人也就颠倒够了,这八年之中如同似做梦。” 云太郡回答:“ 这总是颦儿太觉忘形。” 楚太妃问琼珠:“这时候为何还不给你姐姐梳妆?”琼珠曰:“正是!媳妇劝了多时,姐姐总是不应。” 楚太妃便走近床前,挽着楚云的手说道:“ 儿呀!事到其间也是无法,任你怎样也无法想,快 些 起 来 梳 洗罢。”不禁两泪交流,楚云也放声大哭起来,倒在楚太妃怀中,哭啼不止。楚太妃止悲解劝,好容易才算劝转。琼珠同着楚太妃把他挟下床来,先进了些饮食,楚云是不动声色,只坐在那里抄着手,动也不动。琼珠硬近前把他身上袍脱了下来,又代他把乌靴脱下,遂硬拉硬扯把他拖在套房内,代他沐浴更衣。时已黄昏,忽闻外面鼓乐频催,催促新人妆束。不移时,楚云装毕,头戴七凤珠冠,身穿金线蟒袍裙,一色的王妃打扮。此时楚太妃、云太郡、钱太夫人、林夫人、钱琼珠、吴又仙、林梦月人人皆有凄惶之色。楚云见此光景,不觉一阵心酸,登时痛哭不已。楚太妃等见楚云一哭,大家也就嚎啕一片,哭声震耳。张珏在房外听得屋内哭声,只急得两耳频搔,双脚乱顿曰:“ 按此看来,那是香房,竟成了一座孝堂了。今日颦卿出嫁,又不是发配黑龙江去,为何哭得如此伤感?实在难以理解。” 遂拍房门口呼楚太妃与云太郡曰:“母亲!伯母!难道哭回子就留得下颦卿不出阁?李府喜轿已搭在房门口了,喜娘在房内请新人上轿。”楚太妃等止悲,只得谆谆嘱咐几句,由喜娘扶上了轿。鼓乐前行导引,外面放了三个大炮,喜轿出门。轿前一对对的执事整齐,街坊上看热闹之人异常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