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不肯收。后来亏了我好说歹说,又私下许了他些好处,他才答应替我们竭力去干。你道办事烦难不烦难?老弟,你幸亏这事是托愚兄经手,倘若是别人,还不晓得如何烦难呢!"贾大少爷自然连称"费心感激"不题。
  一宵易过,便是天明。贾大少爷清晨起来,先写一封信给周中堂,推头感冒不能趋陪,等到病好即来请安。把信写好叫人送去。周中堂本来很有心于他,见他不来,不免失望。然又想拉扰他,随手交来人带回一信,说:"世兄既然欠安,不好屈驾。等到清恙全愈,就请便衣过来谈谈。"贾大少爷拆开看过,鼻子里嗤的一笑,道:"我自己事情还忙不了,那里有工夫去会他!"说完,把信丢在一旁,自己却到馆子里去请黑八哥吃饭。等到黑八哥来到,贾大少爷先提起:"这番记名全是大叔栽培,心上感激得很!意思想求老哥带领进去当面叩谢。"黑八哥道:"家叔事情忙,等我进去说明白了,约好日子再来关照。"贾大少爷不免又是连连称谢。
  八哥这天吃饭下来,因事进宫,顺便把贾大少爷要进来叩谢的意思说了。黑大叔道:"贾筱芝的儿子也过于罗苏了。有了机会咱自然照应他。咱一天到晚事情忙不了,那里有工夫去会他!"黑八哥见他叔叔推头没有工夫见贾大少爷,生怕出来被贾大少爷瞧他不起,说他连这点手面都没有,面子上落不下去。但是他叔子的脾气一向是知道的,既然说过没有工夫,也不便一定逼着他见。只好一声不响,垂手侍立,一站站了约摸有半点多钟。他叔子见他不走,又不言语,便说道:"你得了姓贾的多少钱,这样的替他帮忙?"八哥走上两步,朝他叔叔打了一个千,说道:"侄儿替人家经手事情,一向不敢问人家多要一个钱。大叔只管查问,倘然侄儿多拿了一个钱,听凭大叔要拿侄儿怎幺办就怎幺办,侄儿是死而无怨。现在贾筱芝的儿子,他这银子是的的确确的借来的。如今侄儿把他带进来,叫他见过大叔一面,非但他自己放心,就是那借银子给他的那个人听见了也放心,晓得他这银子已经交了进来,不久总要得好处的。"黑大叔道:"难道银子放在我这里,他们还不放心吗?"八哥道:"放心还有甚幺不放心,就是侄儿替人家经手,至今也不止一次了,何曾误过人家的事。但是咱们的卖买是一年到头做的,来京引见的人,有几个腰里常常带着几十万银子?不过也是东挪西借,得了缺再去还人家。如今并不是要大叔马上给他好处,只求大叔赏他个脸,再见他一面,人家出了银子,心上也就安稳了。
  黑大叔一听这话不错,但是一时自己又掉不过脸来,只好说道:"你们这些孩子真正没有经过事!七八万银子算得什幺,只顾来同我缠!我若是不答应你,怕的你今天没有脸出去;就是出去了,也见不得姓贾的。现在你去同他说罢,叫他后天来见我。"说完,黑大叔踱了进去。八哥到此正如奉了圣旨一般,出来之后,立刻叫人去通知黄胖姑,叫黄胖姑转谕贾某人,叫他后天一早前来伺候,一同进去,不得有误。黄胖姑也不敢怠慢,自己不得空,又怕传话的人说不清楚,特地叫人把个贾大少爷找了来,郑重其事的把黑八哥的话传给了他。
  贾大少爷自然感激不尽。等到回家,刚跨进门,只见管家拿了一张大名片进来,上面写着:"候选知县包信"六个小字。贾大少爷看过,连说:"我并不认得此人,……他为什幺要来找我?"管家道:"家人也问过他。他说他的胞兄是华中堂那的的西席。他晓得老爷不久就有喜信,本已求过中堂,要荐到老爷这里来,是中堂叫他今儿先来的。"贾大少爷道:"有信没有?"管家道:"家人亦问过他:'既然是中堂荐来的,应得有中堂的荐信。'他说:'没有。'又说:'等你们大人见了面,他自然晓得的。'"贾大少爷道:"不要是撞木钟①罢!既然是华中堂荐来的,多少一个条子总有,为什幺空着手来见我呢?"既而一想:"他说我不久就有什幺喜信,或者果是他们老夫子的兄弟,打着中堂的旗号前来找我,也未可定。我不如请他进来,见机行事。"主意打定,就吩咐得一声"请"。
  ①撞木钟:这里指骗人。
  一霎管家引了那人进来,却是靴帽袍套。贾大少爷先想穿了便衣出去相会,惟恐他果是华中堂荐来的,或者中堂真有什幺吩咐,生怕简慢了他便是简慢中堂,又想:"倘然穿了官服去会他,设或他并不是中堂什幺世交故谊,岂不是我自己亵渎自己。而且他是知县,我是观察,毕竟体制所关。"想了一会,于是仍旧穿着便衣,叫家人取过一顶大帽子戴上,然后出来相见。那姓包的见面之后,立刻爬下行礼。贾大少爷虽然一旁还礼,却先爬起来。等到坐定,动问"台甫、履历"。姓包的自称:"贱号松明。敝省山东,济宁州人。卑职的胞兄号叫松忠,是前科的举人,上年就在老中堂家坐馆。卑职原先也在京城坐馆,去年由五城获盗案内保举了候选知县。往常听见家兄说起,大人不日就要高升,马上得实缺的,所以卑职就托了卑职的胞兄求了中堂,想来伺候大人,求大人的栽培。"
  贾大少爷道:"你见过中堂没有?"包松明道:"见是见过几面。"贾大少爷道:"中堂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