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没有?"包松明道:"卑职原想求中堂赏封信。昨天见着中堂,中堂说:'你先去见他,我随后写信送来。'所以卑职今天来的。后来卑职出来的时候,中堂叫带个信给大人。"贾大少爷一听中堂托他带信,不禁又惊又喜,忙问:"中堂有什幺见谕?"包松明道:"中堂说大人上回送的那对烟壶,中堂很喜欢,把自己所有的拿出来比了一比,竟没有比过这一对的。但是中堂的意思,很想照样再弄这们一对才好,该多少钱他老人家都不可惜。"贾大少爷一听中堂赏识他的烟壶,立刻眉花眼笑,晓得包松明与中堂交非泛泛,所以才把这话交代于他。于是同包松明言长言短,又要留他在寓里吃饭。又说:"本来兄弟久慕得很,极想常常请教一切。"又说:"现在兄弟还未得缺,一切简慢,将来外放之后,另外尽情。"又问:"贵寓在那里?宝眷在京不在京?可以搬在兄弟这儿一块住。"包松明巴不得如此,一一答应,连说:"家眷不在这里。……"贾大少爷便吩咐管家:"立刻把西厢房王师爷的床移在下首你们门房里,王师爷住的地方另外摆张床,去把包大老爷的行李搬了来。即刻就去,不准躲懒。要是误了包大老爷的差事,你们这些王八蛋一齐替我滚出去!"张罗了半天。包松明起身告别,说:"要先到中堂跟前去复过命,回来就搬过来。"贾大少爷又再三叮咛了几句,方才进来。
  他一心只想着包松明说中堂赏识他的烟壶,晓得银子没有白化,不久必有好处,却忘记把"中堂还要照样再弄一对"的话味一味。一团高兴,便想去告诉黄胖姑。忙唤套车,到了前门大栅栏黄胖姑开的钱庄上,会着了胖姑,按照包松明的话述了一遍。黄胖姑听了,只是拿手摸着下巴颏,一言不发。贾大少爷莫明其妙,忙又问道:"包松明说的话很有道理,的确是中堂荐来的,但是怎幺连个荐条都没有呢?"黄胖姑微微笑道:"大人先生这些事情岂肯轻容易落笔。你送他烟壶,他都肯同姓包的说,这姓包的来历就不小。你如何发付那姓包的呢?"贾大少爷便把留他住的话说了。黄胖姑道:"很好。倒是姓包的后头那句话,你懂不懂?"贾大少爷茫然。黄胖姑道:"中堂的意思,还要你报郊他一对呢!"贾大少爷道:"我报效过了。"黄胖姑:"我也晓得你报效过了。他说中堂心上还想照样再弄这们一对,他不是点着了你仍旧要你孝敬他?倘若不想到了你,他为什幺要把这话叫姓包的来传给你呢?"贾大少爷听了这话,手摸着脖子一想,不错,踌躇了半天,说道:"银子多也化了,就是再报效一对也有限。但是到那里照样再找这们一对呢?"黄胖姑沉思了一会,道:"你姑且再到刘厚守铺子里瞧瞧看。"贾大少爷一听他话不错,好在相去路不多远,立刻坐了车去找刘厚守。见面寒暄之后,提起要照前样再买一对烟壶。刘厚守故作踌躇道:"我的大爷,前一对还是彼此交情让给你的,叫我那里去照样替你去找呢?现在的几个阔人,除掉这位老中堂,你又要去送谁?"贾大少爷正想告诉他原是华中堂所要,既而一想,怕他借此敲竹杠,话在口头仍旧缩住,慢慢的道:"是我自己见了心爱,所以要照样买这们一对。"刘厚守是何等样人,而且他这店就是华中堂的本钱,他们里头息息相通,岂有不晓得之理。他既不谈,也不追问,歇了一会,说道:"有是还有一对,是兄弟留心了二十几年才弄得这们一对,原想留着自己玩,不卖给人的,如今彼此相好,也说不得了。"贾大少爷一听他还有,不禁高兴之极,连说:"如蒙厚翁割爱,要多少价钱,兄弟送过来就是了。……"刘厚守只要他一句话,立刻走到自己常坐的一间屋里,开开抽屉,取了出来,交给贾大少爷。
  贾大少爷托在手中一看,谁知竟与前头的一对丝毫无二。看了半天,连说:"奇怪!……怎幺与前头买的一对一式一样,竟其丝毫没有两样呢?"刘厚守立刻分辩道:"这一对比那对好,怎幺是一样?前头一对你是二千两买的,这一对你就是再加两倍我亦不卖给你。"贾大少爷道:"依你要多少?"刘厚守道:"一个不问你多要,一文也不能少我的,你拿八千银子来,我卖给你。"贾大少爷道:"倘然是另外一对,果然比前头的一对好,不要说是八千,连一万我都肯出。现在仍旧是前头的一对,怎幺要我八千呢?"刘厚守道:"你一定说他是前头的一对,我也不来同你分辩。你相信就买,不相信,我留着自己玩。"说着,把对烟壶收了进去。
  贾大少爷坐着无趣,遂亦辞了出来,仍旧赶到黄胖姑店里。黄胖姑见面就问:"烟壶可有?"贾大少爷道:"有是有一对,同前头的丝毫无二。据我看起来,很疑心就是前头的一对。"黄胖姑不等他说完,忙插嘴道:"既然有此一对,就该买了下来。"贾大少爷道:"价钱不对。"黄胖姑问:"多少价钱?"贾大少爷道:"他问我要八千。"黄胖姑便道:"八千不算多,就是八万你亦要买的。"贾大少爷忙问其故。黄胖姑叹一口气道:"咳!你们只晓得走门子送钱给人家用,连这一点点精微奥妙还不懂得!"贾大少爷听了诧异,一定要请教。黄胖姑便告诉他道:"你既然认得就是前头的一对,人家拿你当傻子,重新拿来卖给与你,你就以傻子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