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那可不是玩的!现在这一顿打已经够他受用的了,况且兰仙又实实在在不是他弄死的,我又何必一定要他的命呢?"想罢,便回老爷道:"大老爷,我们兰仙是自己死的,不与他相干,求老爷饶了他罢!"老爷听了这话,便道:"既然是你替他求情,我老爷今天就饶他一条狗命。"官媒又在堂上替老婆子磕头,谢过老奶奶。老爷又对老婆子道:"昨天船上的事情,我也知道是兰仙一个人做的,与你并不相干,我本来今天想放你的。既然如此,你赶紧下去,具张结上来,好领你媳妇尸首去盛殓。"老婆子巴不得这一声,老爷开恩放他,立刻下去具结,无非是"媳妇羞忿自尽,并无凌虐情事"等话头。写好之后,送上老爷过目。又拿下去,叫老婆子画了十字。诸事停当,老爷又把船上的一般男人,甚幺老板、伙计,通同提了上去,告诉他们:"现在文大老爷少的东西,查明白了,是兰仙偷的,藏在床上,是他婆婆亲眼为证,看着捕快搜出来的。现在兰仙已经畏罪自尽,千个罪并成一个罪,等他死的一个人承当了去。余下少的东西,我去替你们求求文大老爷,请他不必追究,可以开脱你们。"众人听了,自然感激不尽。老爷便命仍把一干人还押,等禀过本府大人,请邻封验过尸首回来,再行取保释放。众人叩谢下去。老爷便立刻上府,将情禀知本府,请派邻封相验。他们堂属本来接洽,自然帮着了事,那里还有挑剔之理。邻封相验,是照例文章,无庸细述。
  庄大老爷又赶到船上向文七爷叨情:"失落的东西该价若干,由兄弟送过来。现在做贼的人已经畏罪自尽,免其拖累家属。"文七爷忙问:"东西是那个偷的?"庄大老爷回说:"是本船上的'招牌主'兰仙偷的。"文七爷听了,好生诧异。本来还想盘问,因为庄大老爷是要好朋友,知道他是借此开脱自己的干系,同寅面上不好为难,只得应允,还说:"东西失已失了,做贼的人已经死了,那有叫老哥赔的道理。"庄大老爷道:"老同寅面上,怎敢说赔,但是老哥也等着钱用,兄弟是知道的,停会就送过来。"文七爷见他如此,也不好说别的。当时又说了几句闲话,彼此别过。走到船头上,庄大老爷又同文七爷咬个耳朵,托他在统领面前善言一声。文七爷也答应。庄大老爷回去之后,当晚先送了三百银子给文七爷。次日邻封验过尸,尸亲具过结,没有话说,庄大老爷将一干人释放。这班人倒反感颂县太爷不置:一条人命大事,轻轻被他瞒过,这便是老州县的手段。
  闲话休题。且说当庄大老爷同文七爷讲话之时,都被赵不了听去。先听见兰仙做贼,已吃一惊,后来听话他畏罪自尽,这一吓更非同小可!想起两个人要好的情意,止不住扑簌簌掉下泪来。然而还当他果真是贼,却想不到是自己五十块洋钱将他害了。当夜一宵没生合眼。后来打听到船上人俱已释放,兰仙已经掩埋。他常常写四六信写惯的,便抽空做了一篇祭文,偷着到岸上空地方望空拜奠了一番。回得船来,又是一夜不睡,替兰仙做了一篇小传,还诌了几首七言四句的诗。自己想着:"将来刻在文稿里,叫他留名万载,也算以报知己了。"幸亏这两天,文七爷公事忙,时时刻刻被统领差遣出去,所以由他一个尽着去干,也没人来管他。
  单说胡统领自从船靠码头,本城文武禀见之后,他听了周老爷的计策,便一心一意想无中生有,以小化大。次日一早排齐队伍,先独自一个坐了绿呢大轿,进城回拜了文武官员。首县替他在城里备了一个公馆。他心上实在舍不得龙珠,面子上只说:"船上办事很便,不消老哥费心。"所以预备的那个公馆,他竟不到。是日就在府衙门里吃的中饭。一面吃饭,一面同府里、营里说道:"据兄弟看来,土匪一定是听见大兵来了,所以一齐逃走,大约总在这四面山坳子里,等到大兵一去,依旧要出来为非作歹。斩草不除根,来春又发芽。兄弟此来,决计不能够养痈贻患,定要去绝根株。今天晚上,就请贵营把人马调齐,驻扎城外,兄弟自有办法。"营官诺诺连声,不敢违拗。本府意思还想冒功,遂又禀道:"土匪初起的时候,本甚猖獗;后来卑府会同营里同他们打了两仗,都已杀败,四处逃生,现在是一个贼的影子也没有了。大人可以不必过虑。"胡统领道:"贵府退贼之功,兄弟亦早有所闻。但兄弟总恐怕不能斩尽杀绝,将来一发而不可收拾,不但上宪跟前兄弟无以交代,就连着老哥们也不好看,好象我们敷衍了事,不肯出力似的。"本府听了此话,面上一红。一霎吃完饭,胡统领回船。营官回去传令,不到天黑,早已传齐三军人马,打着旗,掌着号,一班副爷们,一个个骑着马,挂着刀,赛如迎喜神一般,到了城外,择到一个空地方把营扎下。本营参将到船上禀过统领。此时统领真同做了大元帅一样:自己坐船在当中,两边两只,便是三个随员,两位老夫子的坐船。此外还有家人们的船、差官们的船、伙食船、行李船、轿子船。又有县里预备的吹手船:一天吃三顿,吹打三次。统领出门回来,还要升炮。到了晚上,一更二更,顶到放天明炮,船上擂鼓,亲兵掌号,呜都都,呜都都,吹的真正好听。放过炮之后,还要细吹细打一次,都是照例的规矩。吹手船之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