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则吾以桃红为海,而终身愿与偕老矣。吾情若见梨花之白而不动,即得梨花之白而亦不定,则吾以梨花为水,虽一时亦不愿与之同心矣。今蒙众媒引见,诸女子虽尽是二八佳人,翠眉蝉鬓,然觌面相亲,奈吾情不动何!吾情既不为其人而动,则其人必非吾定情之人。实与兄说吧,小弟若不遇定情之人,情愿一世孤单,决不肯自弃,我双不夜之少年才美,拥脂粉而在衾被中做聋聩人,虚度此生也。此弟素心也,承兄雅爱谆谆,弟非敢拒逆,奈吾情如此,故不得不直直披露,望吾兄谅之。”庞襄听了,惊以为奇。知不可强,遂别去,回复了双夫人。双夫人无可奈何,只得又因循下了。正是:
  纷丝纠结费经纶,野马狂奔岂易驯。
  情到不堪宁贴处,必须寻个定情人。
  过了些时,双夫人终放心不下,因又与双星说道:“人生在世,惟婚宦二事最为要紧,功名尚不妨迟早,惟此室家,乃少年必不可缓之事。你若只管悠悠忽忽,教我如何放得心下。”双星听了,沉吟半响道:“既是母亲如此着急,孩儿也说不得了,只得要上心去寻一个媳妇来,侍奉母亲了。”双夫人听了,方才欢喜道:“你若肯自去寻亲,免得我东西求人,更觉快心,况央人寻来之亲,皆不中你之意,但不知你要在那里去寻?”双星道:“这双流县里,料想寻求不出。这成都府中,悬断也未便有。孩儿只得信步而去,或者天缘有在,突然相遇,也不可知,那里定得地方?却喜兄弟在母亲膝下,可以代孩儿侍奉,故孩儿得以安心前去。”
  双夫人道:“我在家中,你不须记挂。但你此去,须要认真了辗转反侧的念头,先做完了好逑的题目,切莫要又为朋友诗酒留连,乐而忘返。”双星道:“孩儿怎敢。”双夫人又说道:“我儿此去,所求所遇,虽限不得地方,然出门的道路,或山或水,亦必先定所向往,须与娘说明,使娘倚闾有方耳。”双星道:“孩儿此去,心下虽为婚姻,然婚姻二字,见人却说不出口,只好以游学为名。窃见文章气运,闺秀风流,莫不胜于东南一带,孩儿今去,须由广而闽,由闽而浙,以及大江以南,细细去流览那山川花柳之妙。孩儿想地灵人杰,此中定有所遇。”
  双夫人听见儿子说得井井凿凿,知非孟浪之游,十分欢喜。遂收拾冬裘夏葛,俱密缝针线,以明慈母之爱。到临行时,又忽想起来,取了一本父亲的旧同门录,与他道:“你父亲的同年故旧,天下皆有,虽丧亡过多,或尚有存者。所到之处,将同门录一查自知,设使遇见,可去拜拜,虽不望他破格垂青,便小小做个地主,也强似客寓。”双星道:“世态人情,这个那里望得。”双夫人道:“虽说如此,也不可一例抹杀。我还依稀记得,你父亲有个最相厚的同年,曾要过继你为子,又要将女儿招你为婿,彼时说得十分亲切。自从你父亲亡后,到今十四、五年,我昏懂懂的,连那同年的姓名都记忆不起了。今日说来,虽都是梦话,然你父亲的行事,你为子的,也不可不知。”双星俱一一领受在心。
  双夫人遂打点盘缠,并土仪礼物,以为行李之备。又叫人整治酒肴,命双辰与哥哥送行。又捡了一个上好出行的日子,双星拜辞了母亲,又与兄弟拜别,因说道:“愚兄出外游学,负笈东南,也只为急于缵述前业,光荣门第,故负不孝之名,远违膝下。望贤弟在家,母亲处早晚殷勤承颜侍奉,使我前去心安。贤弟学业,亦不可怠惰。大约愚兄此去三年,学业稍成,即回家与贤弟聚首矣。”说完,使书童青云、野鹤,挑了琴剑书箱,铺程行李,出门而去。双夫人送至大门,依依不舍。双辰直送到二十里外,方才分手,含泪归家。双星登临大路而行。正是:
  琴剑翩翩促去装,不辞辛苦到他乡。
  尽疑负笈求师友,谁道河洲荇菜忙。
  双星上了大路,青云挑了琴剑书箱,野鹤负了行囊衾枕,三人逢山过山,遇水渡水。双星又不巴家赶路,又不昼夜奔弛,无非是寻香觅味,触景生情,故此在路也不计日月,有佳处即便停留,或登高舒啸,或临流赋诗,或途中连宵僧舍,或入城竟日朱门,遇花赏花,见柳看柳。又且身边盘费充囊,故此逢州过府,穿县游村,毕竟要留连几日,寻消问息一番,方才起行。
  早过了广东,又过了福建,虽见过名山大川,接见了许多名人韵士,隐逸高人,也就见了些游春士女,乔扮娇娃,然并不见一个出奇拔类的女子,心下不觉骇然道:“我这些时寻访,可谓尽心竭力,然并不见有一属目之人,与吾乡何异?若只如此访求,即寻遍天崖,穷年累月,老死道途,终难邀淑女之怜,岂不是水中捞月,如之奈何?”
  想到此际,一时不觉兴致索然,怏怏不快。因又想道:“说便是如此说,想便是如此想,然我既具此苦心,岂可半途隳念,少不得水到成渠,决不使我空来虚往。况且从来闺秀,闺阃藏娇,尚恐春光透泄,岂在郊原岑隰之间,可遇而得也。”因又想道:“古称西子而遇范伯,岂又是空言耶?还是我心不坚耳。”于是又勇往直前。正是:
  天台有路接蓝桥,多少红丝系凤箫。
  寻到关雎洲渚上,管教琴瑟赋桃夭。
  双星主仆三人,在路上不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