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道:“小畜生尔也不认得。”汪御史喝道:“乱臣贼子我认得那一个。”叫刽子先割去两耳。百吉只得下跪,汪御史道:“几时从贼的,皇上既崩,东宫今在何处。”百吉只一言未启,惟是摇头。汪御史大喝,教手下的把伪将郎福夹起来,郎福捱痛不过,一一招成。汪御史判道:“昌百吉等负朝之厚恩,甘心媚贼,忍君父之惨变,反面而事仇,竟以伪官俨然猖狂,往悖至此,逆恶滔天,寸磔何辞。”判毕即命申文,移送军门,洛抚院见了申文,已知人犯的确,即发门牌四,悬挂四门,牌上写道:游击马文杰等,生擒伪官昌百吉,伪将郎福,情真罪当。传谕军民士庶,有善射者,俱与次日齐集西门外,乱箭射死。淮城内外百姓,见了门牌,不论箭法会不会,人人都磨拳擦掌,争来射贼。次日辰牌时候,抚按二官,亲身到西门外皇华亭,把盏赏劳军。马文杰等簪花红,站立半边,停了一刻时辰,洛军门令手下带犯人过来,只见赤身绑缚,领插招申,扯起在旗竿头上,下面乱箭举发,登时贯胸洞胁,破腹穿肠,满身是箭,分明像个刺毛般矣。那时人人称快,酌酒相庆不题。再说进士文白投降了闯贼,选授淮徐防御使,邻了伪敕,来到徐州上任。徐州举人闻汝枚,抗拒不肯归降,被文白监禁在狱。汝枚感念赋诗一首:

  死国非轻死逆轻,鸿毛敢与泰山争。
  楚衰未必无三户,夏复起来出一成。
  日月有时经晦蚀,乾坤何旦不清明。
  纵新岂是承天者,空自将身买贼名。

  文白见了这诗,发作大怒,便将闻汝枚斩首。汝枚伸头受斩,颜色不改,见者无不流泪。天道昭昭报应的速,被徐州道标营中军车圣,刘秉忠等,活拿得文白,申解淮府军门。那文白就是洛军的门生,洛公见了,拍案大怒道:“我当初自绑身投到者,尔笔底浮词,谁识尔心中实行,尔今日背主逆天,有何面目来见我,快推出斩首。”顷刻之间,身首异地,后人有十字说得好。

  只谓是白面书生,谁知道黑心逆叛罪愆深。昨日里五拜三呼从闯贼,今朝看千刀万剐赴幽冥。

  不说淮阳按抚忘身报国,擒斩伪官。再说吴将军不曾杀得贼首李自成,那里放心得下。遂写书遣人,约连蓟辽军门王永吉、辽东巡抚黎玉田、太监高起潜,各统大兵三十万,到陕西地方剿杀贼党。当有探子报知李自成,自成见事势急迫,也只得点动人马,前来厮杀。到交界的所在,两边各自扎营,约下战书,明日交锋。到了次日辰时,炮响三声,这里吴将军出马,那边李自成临阵。但见:

  一个拿宝剑,旋转时犹如焰迅飚驰;一个提着钢枪,神掣时恰似星飞电走。枪来扫处鞭来架,刀来斩时斧去迎。此际可称真敌手,但不知下回结局事如何。

  两下交锋,几百万人马杀得黄尘滚滚,黑雾沉沉,自辰至未,战了数百合,贼阵里渐渐乱窜起来。吴将军提一个破绽,向闯贼头上狠下一刀,那贼把头一闪,那刀正砍着右肩之上,翻身落马。吴将军正要再起,却被众贼拚命来救,鲜血淋淋的,扛抬簇拥而走,贼兵大败,四散逃走。吴将军亦鸣金收兵,得胜回营。只因这番有分教:

  贼党自伤矛循,此谮彼议;
  伙伴各起谋心,尔背我叛。

  不知自成被伤之后,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牛金星计杀李岩 吴将军力擒闯贼

  话说李自成被砍,因刀深入,肩背重伤,扛到营里,饮食不下,未知性命如何?权将军刘崇文、丞相牛金星见闯贼死多活少,各人心里,就起个争立的念头。刘崇文自恃其强,夸张开国功勋,遂大开筵席,请众将饮宴。牛金星心下不喜,推托事端,不肯赴席。私自念道:“闯兄若死,这个大位,该是我的。但本姓属内,许多不便,不若故性为牟。”向心腹管无昏等众将道:“吾家始祖原是姓牟,起自汉北,助元世祖开辟中原,华夷一统。世爵关内侯,与国向仁而回。明太祖起兵,逐顺帝遁归沙漠,吾祖识天意有在,遂弃职归山,以耕种为业。恐外人知其姓名,乃去厶为牛,亦不忘本之意。令我辅李氏,平定三秦,驰驱燕蓟,功过汉之萧何,富贵迫人,当复祖姓为是。”诸将道:“复还祖姓,可见丞相不忘本原之念,将来贵显,正未知乎。”金星大喜,遂设宴款待诸将,宾主俱吃得酩酊大醉。金星对家将道:“人说黄牛背上绿头鸭,当做黄帝,今李主受伤甚重,兵校尽归于我,倘得侥幸黄袍加身,诸君何患不富贵乎?”诸将道:“丞相应天顺人,我等唯命是听。”金星见众将这般阿谀,欢笑而散。到了次日,金星想弘将军李牟,名同己姓,且李岩素得君心,心里不无妒忌,便有谋害的念头,只是未得其便。再说伪军师宋矮子,与李兄弟二人是至交好友,今见李贼身负重伤,性命难保。因向李岩道:“难得而易失者时也,仆闻十八孩儿当大贵,今看老闯所为断不是做这事的,夜来仆仰观天象,见旺气显于中州,时不再来,机不易得,公何为碌碌久居人下哉!”李岩听说,谢其美意,便道:“后来倘成得大事,富贵愿与公共之,只是此言,切不可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