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为我用情,我若漠然不知,虽辜负了他一番用情,也还于心无愧;今既察出其情而不知感激,又不能寻他一谢,则草木之不如矣,怎还敢以才子自负,而妄想佳人以为婚好。细细算将来,湖上之‘小月老’既是和诗之赵如子,和诗之赵如子即是赵白,‘小月老’与赵如子既属风影,而赵白虽不知去向,却实有其人,为今之计,只须寻访赵白,此事方得分明。欲寻访赵白,只须查着了列眉村,方有着落。”算计定了,因叫一个能事的家人,去访列眉村在于何处。
家人去查访了两日,方才回来报道:“城中地方自无村名,乡下地方惟有乡图好查,若问村名,知者甚少。小的再三访问,并访问不出。今早在县前遇着一个交钱粮的老人家,问他列眉村地方,知道往东南上去,约有百里以外,是三十五乡二十七图地方,直在蓬莱山背后,俗名叫做赵家坳。列眉村乃古时的名号,故近日没人知道。这老儿说便说得有些相似,却不知是与不是。小的欲要自到地头去访问明白,来回复往,却要两三日工夫,恐怕大相公等得心焦,故先来说明,然后好去。”司空约听见说在小蓬莱山背后,又听见说是叫做赵家坳,十分中已有八九分对帐,便满心欢喜道:“这老儿听说大约不差,不消又费两番手脚,你明日可叫人备马,就跟我同去罢。”家人答应去了,正是:
    情急心忙处,浑如箭在弦。
    千重与万叠,恨不一时穿。
到了次日,司空约起个绝早,竟骑一匹快马,带着家人出城,望东南而来。家人得了底脚,一路上问一声列眉村,无人知道,改口问赵家坳,无人不知,故一村一村问来,皆不曾差错。饶得马快,急急赶到赵家坳,天色早已昏昏黄黄矣。就在村内寻个人家借住了。急急收拾了夜饭吃,而乡下人家俱已关门闭户矣,无人访问,只得睡了。
到了次早,一起来就先问生人家道,“你这地方有一位赵相公,名字叫做赵白,号是非玉,我特特来拜他,你可知道住在那里?”主人道:“我这赵家坳,虽说姓赵的颇多,却多是种田务农之人,连读书的也无一个,如何得有赵相公与相公往来,莫要差误了,不是这里。”司空约道:“明明白白是这列眉村,列眉村既是赵家坳,怎么得差。只怕这村里赵姓人多,你还知道不尽。”主人道:“这地方又不是通街活路,有人搬来移去,或者不知。这山坳里人家都是积祖相传,不增不减,有数的人家,某人叫甚名宇,某人住在那里,某人是长一辈,某人是小一辈,某人锄那一块地,某人种那几亩田,就是另分出一房,或是生了一个,或是死了一个,也都是晓得的,怎么出了一个读书相公,惊天动地,反不知道。相公若不信我的言语,请吃了饭,再细细到别家去问。”司空约听了说,竞呆了,不好再问。果然吃了饭,带着家人又到各处去访问,谁知或东或西,四下里都问过,尽皆回说:“我这乡村中,都只以耕种为生,并无一个读书之人。就是隅然天生了几个认字的能人,也只好认得‘百家姓’与‘上大人’罢了。怎么敢称相公。这是断断乎没有的。相公不要空费了神思气力,只怕这个姓赵的不是赵家坳人,不是说错了,就是听差了,还须回去问个明白,方才好寻。”
司空约寻了半日,并无踪影,一团高兴,扫得冰冷,只得回到主人家,叫家人沽了一壶酒,闷闷的吃得烂醉。满肚皮无聊,没处发泄,因叫书童在拜盒里取出笔砚来,磨浓了墨,就在大路旁一个小庵前一堵粉壁上,题七言绝句一首道:
    既吐情丝百尺长,应传消息付春光。
    如何访过蓬莱路。布见桃花流水香?
      访友不遇,黄岩司空约默爱题
题完了,又自读了两遍。正低徊叹息,忽见个长须道奴,手托着一个方盘盘,却供养着一尊小小的鬼谷子的神象,一只手里拿着一个课筒,摇来摇去,口里念着:“吉凶有准,祸福无差。”在面前走了过去。司空约看见,忽触着心事,因叫住他道:“老师父,可替我起一课。”那道人就在小庵前一块石头放下盘儿,取出课简里的三个铜钱,递与司空约,叫他向天祷告了。然后手里摇着,口里念着,先排成了内象三爻,却是折单单一个巽卦。又摇又念,后又排成外象三爻,却是单单一个乾卦。合起来,却是一个天风垢卦。因问司空约道:“此卦相公要问何事?”司空约道:“我自郡城特来到此,要拜访一个朋友,却再三访问不出,不知有此人没此人?是此地不是此地?不知还是说差了,还是我来差了!老师父替我说个明白。”道人道:“此卦应爻甚旺,其人如金如玉,怎说没有。不变不动,正是此地,说的也不差,你来的也不差。但此垢卦,婚姻之卦也。相公此来,该为婚姻,怎么说是访朋友?若是访朋友,便阴阳相左,自然不能相遇。却喜青龙持世,伏变六合,今虽不湿,终须大遇。断断不何因今日之不遇,懈怠了寻访之心。”司空约道:“此来虽说是访友,访友之情却实是为婚姻。”见道人起课说着了他心事,不胜惊异,因说道:“我来访友者,原为婚姻也。今既访友不遇,只恐怕这婚姻就要错过了。”道人道;“垢者遇也。原该相遇,因被日神冲破了,故遇而不遇。然日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