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本山长圻,梅林茅舍。只缘童年早失怙恃,齑盐守困,埋迹芸窗。昨夜五更时分,朦胧睡去,梦中忽见太白金星,立于面前,指点前途,戒谕以往,道卫彩后来婚姻有一番颠沛周折,教我来求大仙指示。”
  那人道:“原来是上苍遣星指点来的,不如与你直说了罢。我乃天台山石榴洞张紫阳是也。今日偶尔云游到此,不道又被天公漏泄,使你来问。你婚姻之事,果然天公罚你一番,颠沛迟延。中间更有一段风波,起于平地,也少不得我于中效劳一番。我今先付与你丹药一丸,牢佩在身,后来自有应验。”
  说罢,即于葫芦中倾出一粒金衣丹药,授予旭霞,乃道:“那丸丹药是完聚你婚姻之事的。”旭霞受了丹药,作揖下去,及至抬头起来,那张紫阳的影儿也不见了。旭霞此时,心上惊疑不已,乃道:“昨宵得梦,今日准准的遇着仙人,这也真个古怪!想我后日也还略有些好处。”原由来路,欢天喜地的过岭而归。
  到了门首,恰好鹧儿在外,山扉洞启在那边,一径走到书房中去坐下。鹧儿见了家主,忙去收拾茶饭来吃了,乃问家主道:“相公今日出去了大半日,要会朋友,可会得着否?”旭霞道:“是会着的。”鹧儿道:“还是男朋友女相知?曾留相公吃些点心么?”旭霞道:“痴奴才,胡说!”鹧儿见家主骂了一句,还转身出去,走到门道,劈面撞着了杜卿云到来。鹧儿道:“杜相公,今日恁风吹得到我家?”卿云道:“特来望望你们相公,可在家里么?”鹧儿道:“相公绝早出去了,才回来得,在书房中看书。”
  卿云一径直到书房里面,见了旭霞乃道:“表弟在此用功么?”旭霞忽见卿云立在面前,喜不自胜,连忙走来作了揖,启口道:“外日连扰而别,倏焉两月余矣。日日相慕,恨一水之隔,犹如海角天涯。迩来母舅两大人并阖宅起居得意么?”卿云道:“也没有什么好,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照旧平平。但表弟孤单独处,家严、家母常在舍思想着了,觉得寝食不安,着实在家怜惜表弟。”
  旭霞听了卿云这两句话,忽然间想着了父母,遂潸潸然的流下泪来,拭干了乃道:“为外甥的处此孤苦之境,连累尊长牵挂,害他寝食不安,都是我之罪也。”卿云道:“这是至亲骨肉,出于肺腑之情,一毫勉强不得的。”旭霞道:“正是休戚相关,自是彼此同然,岂是寻常人所可比者?”
  说罢乃道:“今日正处寂寥,蒙表兄降重,以叙亲情,慰我渴想,真快事也!但敝处荒僻,更兼家窘,一味山蔬野菜,简慢怎处?”卿云道:“表弟何得讲这样话儿!弟此来非为贪于宴饮,一者举家牵挂,道是表弟久不入城,来探望一面;二者为秋闱在即,家严道是表弟在家看书无伴,特命我寻下一所僻静僧房,要表弟同去用功,彼此有兴。后日进场,倘图得个侥幸,也是好的,故尔特造高斋。”
  旭霞道:“蒙母舅大人垂念,又承表兄见爱,实弟之幸也。但弟阮囊如洗,去的时节,亦必略带几金,少贴薪水方好。”卿云道:“表弟差矣!若是家严与弟两人平日有悭吝之意的,今日也不来拉表弟了。”旭霞道:“既蒙如此厚爱,功名又是己事,焉敢有违?自当同去便了。”说罢,吃过了茶,备些蔬肴夜膳来吃了。两人在灯火之下,又叙谈了一回,便抵足而睡了。正是:
  客来随分家常饭,唯薄酒三杯两盏。
  到得天明,二人起来梳洗过,吃了朝饭,同卿云游山玩水一回,归来宿了。明日遂收拾了琴剑书箱,吩咐鹧儿看好家里,乃一齐登舟,出了长圻。
  恰好风恬浪静,湖光山色,潋滟空藴。两人在舟,对景谈心,你道好不豪兴!正是:
  一叶扁舟泛水滨,两人促膝话衷情。
  浮鸥沉没湖光里,荡漾轻帆破浪行。
  那旭霞、卿云二人一齐渡湖到郡去了。不知到什么庵观里去用功,且听下回分解。
  旭霞婚姻事亏了表兄,功名事亏了母舅,今人便少此等好亲眷。旭霞认了凡作素琼,到此时方才疑起。长庚星不已笑得齿冷耶?
  第六回 摄尼魂显示阿鼻狱
  削发为除烦恼,空门自有清规。胡行邪念触天威,诏仰阴司深罪。鬼刹勾魂白日,冥途哀苦徘徊。阎罗殿鞫法无亏,指示阿鼻显畏。
  右调寄《西江月》
  却说那了凡在昆山邬老夫人家,载了这些斋粮经钱香烛之资,自这日归庵之后,心里也道是难消受,不免遇了雨天,闲暇无事,原与他诵几卷受生经儿。
  一日,与云仙商量道:“我这里施主少,斋粮淡薄。昨夜困在床上思想,不若印些佛图出去,沿村一派,做个西资会儿,收些钱线米麦之类,混帐混帐,可好么?”云仙道:“好是好的,只怕这样事不雅了。”了凡道:“管什么不雅?却不晓得世上这起尼姑、和尚看经说法,总不过是骗施主的钱钞,能有得几个顾着体面,为人忏悔消灾的?”主意定了,停过一日,买了纸张,印就无数佛图,出去沿村派过。还扎下一只小小莲船。
  到了五月朔日,请着几个道友,原供了几张鲜明纸马,菜品蔬食,摆设得齐齐整整。拉到这起干瘪婆子,挨肩擦背的坐了一堂,做起西资会来。你道好不热闹!但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