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安身之处,我来此却是我自己不达,听了燧人的话儿,误与小人为伍.”一腔懊恼,满腹踌躇,步出矮斋,却遇见了眭炎、冯世,问道:“我前日闻得燧人说,你家将军敬重斯文,所以小生到此,怎么使我遭如此之一挞.”眭炎、冯世道:“你这个人真觉懵懂。我们将军敬重的斯文,不是那文,这是那一文两文的文字。岂是你这文绉绉的文字。你真认错了道儿.”
  时伯济听了乃恍然大悟,决意要去,心中想道:“我来得明,去得明。我若不别而行,又不是我堂堂男子所为。若要去当面辞他,我又是不屑.”遂题诗一首在矮斋壁上,写着:有所闻而来,有所闻而去。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回头就走,顿时出了孟门,离却独家村而去。一心欲要寻觅李信,无奈城中不是他住的所在,必要离了没逃城,才好寻他;又是路径不熟,不知从那里去的好。左思右想,无处投奔,说道:“我自来此地,尚未知国中的风景如何。凡事皆有命在,且漫步前去再作理会.”你道那城中的风景人情,怎生模样,
  但见:
  地势险,路径窄,望去不平,行来不直。茶坊酒肆最多,道院僧房连接。也有店铺开张,经商贸易;也有步担肩挑,佣工作息;也有医卜星相,也有娼优隶卒;也有偷鸡市狗,也有为盗做贼;也有坐地分赃,也有沿街求乞。峨冠博带的不少,骑马坐轿的不一。
  古来只有多少行业,何止三百。养家总是一般,道路却有各别。这样风俗不衰,此等人心难测。无父母兄弟,无朋友叔伯,无师生,无亲戚。也知跪拜,也知作揖,也知嚼字咬文,也知谈今论昔。轻礼义,重财帛,恶寒冷,喜炎热。无连鼠,国内之产;歪摆布,城中所出,但觉家家门户低微,处处人烟稠密。
  时伯济走至一条路上,忽见一个人挡住去路,叫道:“时伯济,你为何不住在钱将军府中,你竟逃了出来。可会盗他的金银钱,我同你去见将军.”时伯济道:“我出来,钱将军岂有不晓得的道理。若说金银钱,不是我心上的东西。还要去见他怎的?”那人道:“不相干,我同你转去,问了将军,才放你走.”时伯济不睬他,竟望前走出此路去了。你道这个人是谁,为何认得时伯济,原来就是施利仁。他住在这条路上,这条路叫做走熟路。他一出门来,遇见时伯济,晓得钱将军府中即日有事,决不放他,知他必然逃走出来,所以挡住去路。那时看见时伯济不睬他,走出此路,心中大恼,自己又不能追赶,连忙来至独家村上,告知钱士命。钱士命道:“眭炎、冯世方才已对我说了,我正要打点去追他,你来得正好,你随我一同去追他转来.”钱士命同施利仁带了眭炎、冯世,跟着一班豪奴,离了独家村,望前奔去,气昂昂行了许久,远远望见时伯济在一家门前,回头看见有人追他,他走入此门,把门闭上。
  钱士命认得这门内,是做媒婆的柳娘娘家中,向前把门打了几下,那里晓得门儿坚固,未曾打开,惊动旁边墙垛,却有些倒意。众人一齐动手,把墙用力推去,顷刻一垛墙垣推坍,众人一拥而入,搜捉时伯济。时伯济只得打从门内逃出,后面众人一齐赶上,无处躲避。正在危急,只听得半空中有人叫道:“时伯济,你从东南上走,可以出得此城。外面就是好道路了。
  我是燧人。你自去罢.”时伯济听了,急急忙忙向东南而走,离了没逃城,望好道路上去了。钱士命见他逃出此城,看看去远不能追赶,凤施利仁一众人回到独家村上。施利仁道:“这样人在我辈中原觉可厌,如今追他不转,倒也罢了。将军请回府,小的也要转家了.”钱士命道:“你不要去,明日是我诞辰,不免有个细情,我是不好在外而应酬。我们儿子年幼,你在我家中料理料理.”施利仁道:“小的久已晓得,将军明日大诞,今夜家中有事,明日清晨一定来府.”钱士命只得放他去了,回到梦生草堂,吩咐家中人等,准备明日事情。正是:“有钱不消周时办.”六筵等事,一切齐备,当夜歇息。明日清晨起来,那时正是正月十五日,三阳开泰,万象回春的时候,梦生草堂中,张灯结彩,上面供着骨董老寿星,松子老寿星,车光老寿星,棉花老寿星,鎇春老寿星。下面供着两尊别过老寿星,拆供老寿星。桌上杂撮果盘,一对扁釜插上大烛,点上无名火,炉中烧起柴香,满堂香气逼人。叫了一班魇倒班,演做全本话巴戏。钱士命躲在自室中,炕上静坐,不肯出头。外面那些不认亲也来的坂客、乡邻、亲眷、拜生日的,纷纷不一,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正是: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送来的礼物,何须逊礼,一概照单全收,亲友一概不见面,只有眭炎、冯世两个在外接应。正在热闹之时,但见施利仁走进,备了一个帖子,上写着:
  门下走狗施利仁叩首叩首
  备了礼物四色,夹单一张写着:枣酒一坛,前腿全肘,看杜面三袋,一口沙糖满盒。
  眭炎、冯世拿了进去,与钱士命过了目,然后打发使金力金,受了不辞。又见那前世寺内的化僧,也备了一个帖子,上
  写着:
  前世寺释朱化僧和尚恭祝
  也备了烛面糖酒四色,也有夹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