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些什么,密付一个衙役去了,然后再唤门氏来问道:“柴昊泉落水之时,只有你在亭子上,不是你推他是谁?”门氏道:“小妇人眼盲,也不晓得鱼池在那里,只听得水响,也并不知员外落水,这是他自己脚错,如何冤屈小妇人推他?”柴家抱告人道:“家主说落水之时,明明有人推下去的,并非脚错。”门氏道:“或者那门池边有鬼祟的,员外撞了鬼了。”正说间,忽然堂后跳出一个连头黑脸的鬼来,望门氏便扑,门氏见了,蓦然惊倒,不觉失声叫道:“有鬼!有鬼!吓死我也。”众人也都吃了一吓。丁推官喝退了鬼,唤起门氏来问道:“你说柴昊泉撞了鬼,你到撞了鬼了。你既两目既盲,为何我叫人装了鬼脸儿试你,你偏看见,如今须假不过了。”说便伸手向签筒里去拔签。门氏见了又不禁失声道:“小妇人受刑不起,求老爷方便。”丁推官笑道:“你既见鬼脸,又见拔签,还说是眼瞎吗?”一时堂上堂下的人都忍笑不住。也有一曲《黄莺儿》为证:

盲目本非真,送柴翁入水晶。谁知堂上悬明镜。妇人眼昏,官人眼清,陡然一吓难遮隐。羡刑庭略施小计,听讼已如神。

丁推官审出诈伪,怒道:“你夫妇二人,一个佯聋,一个假瞎,诡诈异常。柴家告你两个约会同谋,许多情弊一定都是有约。从实招来,免动刑法。”门氏料赖不过,只得把实情从头一一招供,丁推官唤过路小五来,骂道:“你这狗才!既自装聋骗人,又教妻子诈作眼盲,约会逃走。你妻子只因逃走不脱,致生恶意。门氏之罪你实启之。你平日在柴家走动,待你不薄,今日却这般害他,好生可恶!”便喝叫左右:“把这厮拖下去,与我加力打!”小五看了急大喊道:“青天爷爷小人果然该死。只是柴家也曾做过窝主,也曾分过赃的。今日他处得小人情极,只得要说出来了。”丁推官惊讶道:“怎说柴家也作窝主分赃?”小五把当初柴白珩主谋,遣宿积偷盗董家银两,大家分剖之一一供出。丁推官摇头道:“不信有这等事!”路小五道:“老爷若不信,只闻问宿积便了!”丁推官即可差人往狱中提出宿积来细细盘问,宿积所供口词,与路小五一般无二。正是

失主也曾做贼,同伙忽为仇敌。

贼偷贼物何妨,果报更无差忒。

当下丁推官十分骇异,且把路小五、门氏、宿积与柴家抱告人一并收监。一面出牌提拿柴白珩,限次日听审,一面发贴请董闻来,问其昔日丢银之事,把路小五并宿积所供口供词与他看。董闻昔日在董济家中之时,已知盗银的是宿积。但那两个同谋的,董济不肯说出来。董闻只疑董济门下多有鸡鸣狗盗之徒,或者那二人是他门下的人,故不可穷究得。及闻宿积扳害沙有恒,乃路小五指使,方知宿积与路小五是一路。因想昔日银子藏放枕边,只对路小五说得,如何宿积便来偷着了?多分也是小五所使。已猜个八分,只不知那一个同谋的是谁,却断不疑惑到柴白珩身上。直至今日,才知当初主谋的竟是舅子。正是:

门客负心何足道,舅子奸谋真可叹。

当初误以盗为亲,今日方知亲是盗。

董闻当下错愕惊叹,因把昔年丈人、舅子待他的光景略述了一番,丁推官愤然道:“怎么老年翁有这样的亲戚?待小弟明日严究那柴白珩,参他到上司那里去革退了他前程,追赃正法。”董闻道:“昔日恩兄董遐施已知其事,却不对治年弟告明,不要推究故存厚道,使亲者无施失为亲。今日还求年祖台俯看薄面,姑不究罢。”说毕作别而去。丁推官怒气未平,次日升堂,又出-签,立要柴白珩到官。白珩惊慌无措,当初做这事是瞒着父母的,到此却瞒不过,只得先对母亲艾氏说知。艾氏也慌作一团,便把真情与柴昊泉说了,要他商量个计较,求免刑庭拘提。昊泉听说又惊、又羞、又恼,着实把儿子埋怨了一场。寻思无计想道:“丁理刑为官清正,贿赂人情都用不着,他只与董家女婿有旧。今恰好为着他的事,怎肯轻饶?除非原得董家女婿去说情,求他免究方保无虞。只是我有何面目去见女婿?”左思右想正踌躇未定,刑庭又是一根提违限的-签来到。公差坐满堂中,七张八嘴地嚷道:“这是盗情重犯,官府立等审究,录了口词,就要解司的,不可迟延连累了我们。”白珩躲在里边不肯敢出头。艾氏和白珩的妻子都着了急,只顾啼哭,白珩惊得目瞪口呆,也只少得哭出来了。昊泉没奈何,只得一壁厢把钱财酒食安顿公差,一边老着脸到董闻家里来。却值董闻不在家中。董起鳞出来接见了,两下略叙了几句寒温,昊泉即备述刑庭拘提之事,因说道:“不想我家畜生误听了路小五这狗奴才,干下这等没天理的勾当,小弟一些也不知。今日弄出事来,自作自受,本该由他去官司,只是体面上不好看,还求亲翁看小女面上,转致令郎到刑庭那里说个方便,免了官司,全了体面。当初所失之物,情愿加倍奉偿。”起麟笑道:“当初令郎设谋也太觉毒些!虽云是亲不为盗,然舍下所失之物,若是自己的还不打紧。不合失了列家借来的银子,一时无措,若不遇董遐施一力周旋,小儿必至受辱出丑。